徐清圓當即低頭查看自己衣袂,並未發現有東西遺失。
那人用什麼東西捂了她手腕一下……徐清圓抬起手腕,舉到眼皮下。
素腕玲瓏,骨正膚柔,連一點痕跡都看不出。
徐清圓又輕輕一嗅,隻嗅出了一股香甜的味道。
她百思不得其解,向那遠去的提著木桶、鏟子的陌生花農看去。那花農背影看起來瘦削,轉過園林一角,並未回頭看來一眼,走得從容無比。
徐清圓張口想呼救,聲音卻卡在喉嚨裡,讓她不敢說出:這人沒有偷東西,卻又是誰?
和那害死衛渺的凶手是否有關係?
日頭炎炎,空氣凝滯。徐清圓心中驚懼,遍身僵硬。然而隻空了一瞬,祖母那一方的笑語聲傳來,又讓她的心跳漸漸平複:
光天化日,這人縱是惡人,也不敢當眾行凶。
她雖然害怕,但若是這人為惡,正好叫人拿下他問罪。
這般一想,徐清圓也不叫人,隻邁步加快腳步,向這花農追去。
路人遇到侍女,侍女請安:“娘子去哪裡?”
徐清圓特意選擇和那花農不完全相同的路,她猶豫一下:“祖母找梁郎去遊園。”
如此,這些侍女見到梁郎便會告訴梁郎,讓梁郎來尋她。她和這惡人的試探,會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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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圓追人的時候,風若插科打諢,逗得小廚娘樂不可支,話便說得更多了。
小廚娘:“我都說了,徐娘子和衛娘子關係很好的。你莫不是聽人說,老夫人在徐娘子和衛娘子之間猶豫誰做她孫媳,就以為這兩位娘子關係很差吧?”
風若一笑之下,露出酒窩:“我剛才從園林走的時候,看到過徐娘子。我一看她長得那麼好看,就知道她不是惡人。如果真的有吵架,肯定是衛娘子欺負她。”
小廚娘翻白眼:“才不是!衛娘子嫻靜安然,是我見過最害羞的人了!我從未見過衛娘子和任何人有過口角。就算徐娘子後來迎上,徐娘子也說不出衛娘子一個不好。
“衛娘子啊,不愛說話,經常一個人發呆釣魚。她從來釣不上魚,隻有徐娘子肯陪她消磨時間。前兩天師太們來府上做法事,嚇得衛娘子當場哭了,還是徐娘子哄的呢。”
風若垂下眼,目有疑惑。
他說:“哭?被法事嚇哭?你確定?徐娘子還去哄了?而且……你們府上還做法事啊。”
——那徐清圓為什麼要說她和衛渺偶爾因為梁園那位郎君梁丘,而發生口角爭執?
小廚娘支吾起來:“這裡不乾淨,經常做法事……”
灶房那邊傳來一聲吼:“不要閒聊了,快來做活!不要和園子外麵的人說話,被發現了就送你去喂魚!”
梁園內有一巨大湖泊,與城中曲江水連接。
小廚娘從風若懷裡搶走對方許給自己的糖,一味塞入嘴巴裡。她嘴鼓起,匆匆離開,臨去前歎息著和風若說最後一句話:
“你快走吧,彆亂問了,梁園不喜歡外麵人的。衛娘子離開了也好,她能嫁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我私下裡還羨慕她走了呢。”
風若目光幽若地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
他喃喃自語:“原來園子裡的人都以為衛渺走了,徐清圓卻以為衛渺死了。奇怪,誰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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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圓追隨那花農,越追越近。
那人似察覺身後的腳步,步伐也加快。他行走得快起來,身上的粗服就摩擦得更快些,襯出更加料峭的背後瘦骨。
徐清圓不禁開口:“你……”
她快走兩步,衣裙如雲一般飄飛起來,絲絛纏住了那人的手臂。那人被絆這麼一下,徐清圓衝撞而上,鼓起勇氣伸出手去拽那人的衣袖:
“你且等等,你是誰……”
那人被她拉得轉過了身。
素白色的女式絲絛與男子手腕相纏,粗布葛衣的青年回頭。灼灼日光照在徐清圓和男子身上,將世界割裂成明暗兩片。樹葉斑駁下,無窮無儘的文秀,和他塗著泥巴的臉上形容完全不同。
這是晏傾。
徐清圓吃驚地向後退了一步,他亦向後退了一步,一指豎於唇前,做出“噤聲”動作。
同時間,徐清圓聽到身後一把青年聲音:“露珠兒,是你嗎?方才好像看到了你的背影。”
徐清圓回過神:這是梁園郎君,梁丘的聲音。
徐清圓伸手要將晏傾推入樹蔭,晏傾卻在她碰到他衣襟前主動後退一步,旋身藏入樹身後,望了她一眼。
徐清圓一怔。
二人並未說過話,此時目光流動間,徐清圓卻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徐清圓便向相反的方向引路,口上道:“梁郎君,我在這裡。”
從另一個方向走來的青年笑:“真是露珠兒?你在這裡做什麼?”
徐清圓整理好心情,抬起頭,看到溫潤如玉的端方青年懷裡抱著一盆植物,手腕上纏著一圈白布。也許是昨夜沒睡好,他眼底尚有些紅血絲。
這便是梁丘。
梁丘早已弱冠,卻未成家。
梁丘順著徐清圓身後的方向眯眸看去,徐清圓緊張地繞到他麵前,擋住他的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