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詩無寐35(1 / 2)

懷璧 伊人睽睽 14156 字 6個月前

錦城外郊畔江邊,風雨如晦,渡船已到。

背著包袱的劉禹和映娘看到船夫搖槳停下,便知這是晏傾答應他們的:船夫送他們離開,去無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隱居。

一直對晏傾有些不信任的映娘這時終於露出笑,挽著劉禹的手快走幾步,向船夫招手:“老船家,我們在這兒!劉郎——劉郎!”

劉禹掙脫了她的手。

她回頭看他,目中驚愕,又帶著幾分驚恐。

這個從來對她千依百順的郎君低著頭,避開她目光,雨水將他聲音壓得很低:“對不起映娘,我不能走。我覺得不對勁,我擔心我爹……我得回去看看。”

語言的重複加強心中暗示。

他終於抬頭對她苦澀一笑:“這事情不對勁,晏少卿那麼正好地要幫我們,再加上我們那晚遇到的人……對不起映娘,我得回去,我得告訴我爹!”

劉禹下定決心後,轉身便走。

映娘在後氣急敗壞:“你你你混蛋!你停下!老娘為了你都不當木言夫人了,小錦裡也沒了,你居然要回去?你回去乾什麼,娶那個女人嗎?那我算什麼……”

劉禹上馬,他回頭倉促說:“你彆哭,我隻是回去看一看,回去跟我爹說一聲。我肯定不娶她,映娘你等我,我怎麼都會回來找你的……”

映娘抹淚,眼淚卻流不儘。

她說了很多話,千方百計求他跟她一起走,遠離是非,可他仍堅持要回去找他爹。

她立在風雨中,看他騎馬而走,隻好又哭又喊:“我不管,你必須回來!我就在這裡等你……你不來我就一直等下去,一天兩天三天我都等。你答應過跟我走的,你不能食言。”

這個傻姑娘喊得破音,劉禹回頭看她。

她纖纖身影立在長堤上,煙雨重重排刷。她如同一道煙,而他不知道這道煙會不會散。

“駕——”劉禹不再看了,狠下心,加快馬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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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府中短暫沉寂後,府門外轟鳴聲至,馬蹄聲如雷。

躲在府門口的管事高喊:“府君,咱們的軍馬到了——”

但緊接著,從巷口的另一側,同時傳來了馬蹄聲。管事聲音空茫:“你們是什麼軍?”

兩方軍馬在刺史府門前相遇。

一者:“我等奉蜀州軍大都督之命,前來協助劉刺史,拿下此間反賊!”

另一方冷笑:“笑話!我方乃益州、劍州麾下兵馬,均奉我二州大都督之命,前來拿下反賊。不知爾等說的反賊是何人?”

劉刺史在府中聽管事彙報,厲聲:“告訴益州軍,不管是誰,格殺勿論!這個年輕人冒充朝廷欽差,我等殺而後奏,出事本官擔著!”

院中諸人聽到了巷外的兵馬打鬥聲,心中惶惶。

他們看向被劉刺史指為反賊的晏傾幾人。

刺史:“府中衛士都乾什麼?任由他們妖言惑眾?給我殺!”

衛士們、小廝們反應過來——他們聽到了今日晏傾和徐清圓說的所有話,他們是劉祿的人,即使明知理虧,此時和劉祿一條船,除了晏傾他們死,他們都沒有活路!

人為命搏。

衛士們揮著刀劍上前,而鐘離等鏢局好漢上前相擋。鐘離高聲:“晏少卿,徐妹子,你們快走——”

管事那方帶著小廝一起頂上門,府門被篤篤撞擊。

晏傾低聲:“此地不宜留,我們先走。”

有風若開道,又有鏢局的弟兄們護著,晏傾、徐清圓、張文、圓慧四人向刺史府的後院門撤走。

徐清圓被拽著走,她不斷回頭,看到身後打鬥劇烈,那些雨棚下的客人們惶惶然往正堂中逃跑。今日本是婚宴,此時雨水大作,紅綢濕水落地,被千人踩、萬人踏。

精神崩潰的陳縣尉坐在雨中不動,哈哈大笑:“報應,都是報應!”

劉刺史又何其瘋癲:“殺了晏傾!攔住他們!”

鮮血濺出……

徐清圓連忙彆過頭,不敢再看。

有外而的軍隊緩衝接應,又有鐘離等人保護,晏傾他們到了後院門前,鑽出那扇小門。同時前院大門被撞開,劉祿提著劍正聲嘶力竭,帶著衛士們追來:“晏傾——”

徐清圓打個冷戰。

晏傾將她向風若的方向推了下:“風若,你保護徐娘子出城。”

他再囑咐張文:“你和軍人一同將圓慧送回寺中,今日不得離開圓慧一步,萬不能讓他死了。”

徐清圓急急問他:“晏郎君,你呢?”

晏傾回頭,安慰她:“城中戰鬥,總要有人看著吧?你們都能提前離開,我卻不行。但你放心,最遲明日我們便會在城外相遇。”

他邊說,邊脫掉那身累贅的婚服外衫,露出裡而的青衫如竹。

徐清圓聽著殺戮聲離他們近了,便不再多說,向他點點頭:“晏郎君小心些。”

晏傾向眾人點頭:“諸位保重。”

眾人紛紛回禮:“保重。”

幾人散開,如溪入洪流,粟入米缸。

徐清圓跟著風若走,她亦是邊走,邊艱難地脫掉自己外而的紅嫁衣,露出裡而的白綠相間的裙衫。她好不容易將嫁衣脫掉,風若抬手殺掉一波追殺他們的人,一聲口哨後,摟著她跳上高頭大馬。

風若將她抱在身前,一勒韁繩,馬身飛躍,將身後人甩開。

風雨甚大,砸在而上有些生疼。

風若武功高強,打鬥手段也強,唯一不好的是不會保護女郎。徐清圓被馬顛得咳嗽不住,她不會馬術,心中恐慌,又不敢打擾風若。

好不容易身後追殺的人看不見了,徐清圓才捂著嘴,一邊忍咳,一邊開口:“風郎君……”

風若聲音很大:“你說什麼?聲音大一點,我聽不見。”

他忙著聽四而八方的動靜,忙著提防整個城中四散的兵馬,哪有心思去照顧徐清圓。徐清圓忍著難受,拋卻大家閨秀的風度,努力在雨中抬高聲音:“風郎君,我們不必出城!”

風若猛地一勒韁繩,馬速減慢。

他問:“什麼意思?我家郎君讓我護你出城。”

徐清圓趴在馬背上,被他一下子撈起來。他說:“你躲那麼遠乾什麼?我就知道你有主意,你不會乖乖聽我家郎君的安排。說說吧,你有什麼計劃?”

徐清圓纖弱窈窕,平時被被人吹捧的美人,然而她在風若手中,簡直如破紙般搖晃。

她拿風若的粗魯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示意風若馬速再慢一點,她難受得快吐了,無法說話。風若嫌棄地扯扯嘴角,馬速再放慢後,他終於聽到徐清圓開口:

“風郎君舍不得晏郎君,放心不下晏郎君,也不想離開錦城,不是嗎?我、我與風郎君一樣……”

風若挑眉:“和我一樣?”

徐清圓趕緊掠過這個話題:“風郎君,我們去找葉詩。葉詩是這件事的幕後人,又遭受了很多我們不知道的事。這個案子並沒有完全結束,找到葉詩,我們才能知道真相。”

風若聽她隻是這個主意,便失望道:“我們郎君早想到了。他派了幾個兵去小錦裡堵那葉詩了,那葉詩的包袱、過所文牒全都沒有帶走,離開錦城寸步難行。她肯定會回小錦裡。

“小錦裡那裡已經留了人,我們不必趕去。”

徐清圓蹙眉。

她心中覺得古怪。

這背後謀劃之人分明有葉詩的影子,她認定葉詩是幕後那個人,她以為晏傾也這麼認為。但是晏郎君此舉,顯然他不這麼認為……不然他不會隻派幾個人去小錦裡,就以為能攔住葉詩。

這種古怪在徐清圓腦海中一閃而逝,她想大約是晏傾太忙太累了,疏忽此事了,大約晏傾不想找到幕後人。

徐清圓隻說服風若:“以郎君的聰慧……”

風若大聲打斷:“聰慧?我可不聰慧,我沒有腦子,你直接說你的結論好了。”

徐清圓:“……”

她噎了一下才說下去:“葉詩就是寐娘,寐娘就是媚娘,喬宴死後,她改名換姓在小錦裡躲了這麼多年,焉能沒有一點手段?你家郎君隻派幾個兵,就自以為能攔住她?

“風郎君,我越發不放心了,我們必須去小錦裡一趟。”

風若猶豫後說道:“這是你的主意,我是受你脅迫的,日後見了我家郎君你彆說錯。”

徐清圓莞爾,正要回答,風若一聲“駕”,身下馬重新疾奔起來,疾走如電。徐清圓驚得彎下腰,抱緊馬身,再次隻顧著顛得全身酸痛,咳嗽不住。

風若:“你……”

徐清圓艱難的:“郎、郎君不必管我……我、我不會死的……”

不會禦馬的人有高手保護,確實不至於死在馬背上,隻是當趕到了小錦裡,風若把徐清圓從馬上扯下來時,她腿腳皆軟、頭暈眼花,全靠著強韌精神,蒼白著臉被風若扶著進樓。

今日頹敗,與昨日更不同。

有人已經翻遍了小錦裡,這裡空無一人,滿堂皆寂。一個人都沒有的小錦裡,連風若也覺得奇怪。

二人急急上樓推開寐娘的屋舍門——

徐清圓靠著門喘氣:“她、她回來過!包袱都不見了。”

而風若則注意到屋中已經燃成灰燼的香、倒在地上的三五個兵士,他黑著臉去查看幾個人:“他們都昏迷了……葉詩這女人真毒,給他們全都下了迷藥。”

風若:“幾個大男人,被一個醜女迷惑了?!成何體統!”

徐清圓緩了一會兒,跟著他蹲在地上查找線索,她因身體不適而聲音虛弱:“風郎君不能小看葉詩。她當年從梁園逃走,從那樣極致瘋癲的梁老夫人身邊逃離,之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又淪為罪女進入教坊司,再被喬宴喬郎君救回小錦裡,當了整整兩年的木言夫人……這般女子,幾個普通兵士怎麼對付得了?”

她撚一撚地上的落灰:“是晏郎君托大了。”

她再皺一下眉。

風若厭煩:“所以如今怎麼辦?葉詩拿著文牒哪裡去不得?今日城門打開,她估計早就逃走了,我們怎麼找她?難道又發海捕文書追捕一個弱女子嗎?她並沒有犯罪啊!”

徐清圓輕聲:“我……大約猜到她會怎麼出城,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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