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2 / 2)

受到上司的死亡視線,她勉為其難補充:“至少不全是。”

“哈,既然你這麼了解,那也不用我們派專業人員去調查了。”

小姑娘完全不畏懼上司的刻薄,不如說這個嘴上不說人話,卻總是用行動噓寒問暖的上司並不會讓人畏懼。

她點開入野一未的博客:

“即使找一位從來沒過《思想犯》,也從來沒和入野老師進行交談的人,隻讓他們看這些評論……也很難不受觸動吧。”

【……

我無法評價這篇文章,隻是覺得太難以睜眼了。

這幾天我隻能發了瘋似的去找那些以前絕對不會碰的書籍,過去我覺得那些乾澀難懂的文字實在令人乏味,現在我覺得,其實乏味的不是文字,而是我自己。

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想。

我居然就這樣渾渾噩噩活到了現在,我真的能算是活著嗎?

……】

【……

國中時候我曾被校園霸淩,在我的學校,那實在是太常見的事了。

當我向老師求助,卻得到了一個隱晦的“是你表現的太突出了吧”作為回應,父親也說是我的性格招惹來的壞事。

可我並沒有錯,隻是被他們當作了犯人。

……】

指數式增長的評論,裡麵不再隻是單純的文學價值探討,更多的居然是自身經曆的分享。

與橫濱無關,與官方無關。

讀者在留言區寫下那些在彆人看來完全不值一提,隻有自己知道的莫大迷茫與痛苦。

“因為他們從《思想犯》裡看見了自己呀。”

看著上司陷入沉思,小姑娘老氣橫秋歎了口氣,“這是沒有被引導的,按捺在心底的悲鳴。”

“要是我們一定要將入野老師當作操控人心的災厄,那也隻能證明,現在的日本迫切地需要這樣一場災厄吧。”

***

【這或許正是我們需要的災厄——我抱著可恥的念頭這樣想。

小時候,母親帶我拔掉牙床上頑固的舊牙,說這樣一來新長出的牙齒才會整齊。

在火焰騰起的時候,我回想起了那股疼痛,和母親耐心的勸慰:

「乖孩子不會哭,大家都是這樣長大的。」

其實我討厭疼痛,即使是為了漂亮的牙齒,我也無法噙著眼淚乖乖忍耐。

「可是我很痛,痛得快要無法呼吸了,長大一定得這麼痛嗎?」

在牙醫麵前,母親臉色難看地捂住了我的嘴,也捂住了我的罪。

現在想來,其實母親也是有罪的。

而如今,如出一轍的疼痛由星火蔓延至整個監獄,烈火可以燒灼開繭,人痛苦又赤條條站在火光中。

用儘各種方法從火光中逃離的人是在犯罪,動用所有工具來澆滅大火的人也淪為罪犯,試圖找出犯人的人更是不可饒恕。

似乎隻要被沾上,即將入獄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可結果卻不是這樣,大火熄滅後,罪犯依舊是罪犯,獄警依舊是獄警。

每天都有人奔赴白色刑場,又有人填補上他們的位置。

我因我一直所相信的,而感到了無休止的驚恐。

「隻有罪犯能製定罪行。」

「隻有製定罪行的人,能逃離罪行。」

漂亮的牙齒開始打顫,愚笨的我居然才明白這一點。

我迫切地想和人分享,可卻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大火將我和原先認識的所有人都隔開了,我成了一座孤島。

在晚上,我的孤島上登上了一位旅人。

看著他,漸漸的,一種源於內心的古怪蓋過了我的恐懼。

太奇怪了,簡直是矛盾的集合體,是在監獄絕對不會出現的存在。

要形容的話或許是——

旅人的身軀高懸於萬千罪行之上,卻有著像枯萎的老人一般純白無暇的虛無靈魂。

……】

寫到這裡,入野一未偷偷看了眼玻璃對麵的獄友。

新獄友是個擁有一雙深不見底的褐色雙眼的少年。

現在是傍晚,室內的白熾燈公正地一分為二,在牆麵投射出少年沉寂的影子。

從被市警帶進來到現在,除了一開始看見室內的陳設後露出的,勉強可以稱作驚訝的眼神外,他始終安靜坐在那裡,麵無表情。

偉人的作品都是在困厄中誕生誠不欺我,不然自己怎麼能隨機抓一個幸運獄友都能撞上這麼好的素材呢?

雖然現在的環境怎麼也算不上困厄,甚至十分愜意就是了。

哎,也不好搭話,這樣不就完全找不到能作為開場白的話題了嗎。

入野一未正犯著愁,卻突然發現少年死水一般的視線突然移動,用之前那種

可以忽略不計的驚訝凝視著自己……身後的某處?

剛轉頭,看清少年注視著的內容後,入野一未露出了比他要明顯一百倍不止的錯愕表情。

一未瘦削的影子如翻湧的黑色沼澤,咕嚕咕嚕冒著泡。

這個驚悚的畫麵持續了幾秒,緊接著,一雙手從影子裡探了出來,慢慢地是整個頭部、上半身、腿部,腳部。

一未的視線也隨著對方一點一點的顯露而逐漸上移。隻是到中途,他便驚訝出聲:“研一君?!”

而禪院研一整理起他標誌性的正裝,對自己造成的恐怖片橋段毫無自覺。

看著他一絲不苟的動作,完全是多年形成的條件反射,一未想也不想喊出來一句:

“絕對沒有試圖拖稿的打算!我真的有在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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