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話,現在就什麼也不會做。”琴酒從兜裡摸出一包煙,晃晃煙盒抖出一根,咬在嘴裡,“動作比我想的還要快,布爾奇倒是說準了一次。”
櫃員僵在原地,放在櫃台下的手也頓住,維持著勉強的笑容:“您在說什麼……”
琴酒卻不再廢話,偏過頭,用下巴點了點之前給天禮量尺寸的店員:“能修改尺寸的人是誰?你還是她?”
“……負責修改的是我。”櫃台外的店員的神色也有些遊離了。
“好。”琴酒點頭,叼著煙將手探進口袋,像是想要拿打火機點煙,而出現在眾人麵前的卻是一把上了消音*器的伯*萊塔M92F。
從掏出槍,架在胸前,到悶悶的槍聲響起,一共不超過兩秒。
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櫃員已經瞠大眼眶,緩緩倒了下去。他的眉心有一個才開始往外溢血的黑洞,手裡的槍也脫力掉在地上。
接著,琴酒直接跨步到唯一的店員身前,巨大的身高差距讓他不抬起手臂就能用槍抵住店員的下頜。
那雙冷綠色的眼眸在帽簷下透出瘮人的幽光,琴酒露出的笑讓店員收回探向衣架後的手,顫抖著說:“我……
我什麼也不知道……”
“南倫敦這樣的商店有多少?”琴酒的手指搭上板|機。
“全……全部都是……”
“盯了多久?”
“半個月……”
“那就是在我來倫敦之前。”
琴酒轉動手腕,槍|口將店員滑落在臉側的頭發彆到她耳邊,金屬劃過皮膚引起一股顫栗,觸感卻遠不如男人的視線冰冷。
“有機會告訴謝爾比們,我們不是伯明翰玩帽子的蠢貨。”他說,“彆想著在動了「組織」的東西後還能相安無事。”
“可,可是……”店員磕磕巴巴半天,視線不斷飄散,最後乾脆閉緊嘴,試圖把自己的所有恐懼都咽進肚子裡。
琴酒虛起眼:“可是?”
店員死死搖頭。
“砰——”地悶聲,琴酒直接擊穿了她的左腿,用陳述的語氣又問了一遍:“可是。”
店員跌坐在地上,捂著自己汩汩淌血的腿,臉色蒼白,但還是搖頭,隻是被驚悚充斥的目光下意識看向了試衣間。
乾脆利落擊穿了她另一條腿,琴酒快步走向早乙女天禮之前進去的那一間,推開門——
裡麵空空如也,全然不見早乙女天禮的身影。
呼呼風聲從試衣間裡的暗門溢出,和店員若隱若現的哀嚎混在一起。男人的長發被吹開,露出那雙已經完全沉下去的綠眸。
琴酒氣極反笑,毫不猶豫踏入了那扇暗門。
門的另外一邊連接後巷,狹窄的巷子由兩棟紅磚大樓擠壓,僅留出兩人並行的甬道。
走入巷道,琴酒隱約聽見了巷尾拐角撞開金屬垃圾桶的脆響。
在他追上去的時候,左側的窗戶上突然跳下來兩個帶著報童帽的男人攔住了路。
琴酒嘖了一聲,保持著移動的同時毫不猶豫開了兩槍,伴隨著飄起的風衣衣擺和長發緩緩下落,兩個男人也倒在地上。
而在如高牆轟然倒塌的身軀後,一直隱藏著的帽簷以勢不可擋的姿態向他劃來。
——暗中還躲著一個人!
帽簷中夾著的鋒利刀片險些劃開琴酒的喉嚨,逼仄的環境中無法使用槍械,跳|彈的威脅比刀片更大,而對方明顯是個格鬥好手。
搏鬥讓琴酒腎上腺素狂飆,卻依舊保持著理性。
這個攔住自己的小個頭男人下手非常果斷,是完全以搏命的姿態在留住他。想從這樣的人嘴裡撬出東西來很難,付出的時間和收獲不一定成正比。
被他擊穿了雙腿的店員現在應該已經逃走。
而早乙女天禮……現在追上去也來不急了。
看他去更衣室前的眼神,琴酒不能確定他是否也察覺了什麼,說不定還會十分慶幸自己這次逃脫的機會。
隻是換了一種死法而已,琴酒在心裡嗤笑。
按照謝爾比那群人的作風,他們會因為不想支付交易的「傭金」,不管真假就提前下手,又怎麼可能讓愚弄了自己的孤兒好好活著,他的死相恐怕不必被炸成碎片要好。
很沒自知之明的小鬼。
·
小巷在三分鐘內恢複了寧靜。
踩著血泊,琴酒從地上撿起剛才搏鬥掉落的帽子,收起槍,最後看了眼巷子深處,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回暗門。
回到店裡,店員果然已經逃走。琴酒從櫃台裡翻出了大量的武器,沒找到相關的聯絡單。
這裡連據點都算不上。
損失了一個早乙女天禮,殺掉對方四人,放走一個回去傳話,確定組織在倫敦這邊的人手裡有內鬼——這其實是十分劃算的。
畢竟那隻是一個隨手撿來的孤兒,很會裝乖,但那條命不比街邊的野貓要有價值。
內心的煩躁被琴酒當作計劃被中斷的不悅壓在心裡,他重新抽出一根煙,再探口袋,卻沒找到打火機,想來是剛才的搏鬥中不小心掉了。
“嘖。”
剛想離開這裡,找到伏特加和布爾奇安排接下來的行動,從剛剛出來的試衣間裡突然又傳出動靜。
門被推開的“吱啞——”聲在安靜的環境中異常明顯。
琴酒不動聲色握著槍|柄,靜靜等著裡麵走出來的人。
接著,他一向斜挑向上的銳利眼型緩緩睜大了一些,冰綠色瞳孔倒映出來者完整的身影。
早乙女天禮。
一時間,琴酒生出了啼笑皆非的感覺。
在二選一的情況下,早乙女天禮選錯了一次,跟謝爾比的人走了。脫離那些人掌控後又選錯了一次,回到了這裡。
是真的蠢,還是不怕死,又或者是……這本身就是一個等著他的圈套?
無數想法在琴酒腦海中掠過,最後化為探究的視線落在對方身上。
小孩又變回了有些臟兮兮的模樣,本來就沒什麼肉的臉頰上沾著灰,頭發裡夾著枯葉,一邊走一邊試圖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麼狼狽。
那套冷灰色小西裝的風格其實很適合他,隻是尺寸依舊不相宜,袖子長了一截,褲腿裡空蕩蕩的,長出的一截堆在腳踝。
小孩直接無視了地上的屍體,破洞的鞋麵踩過血泊,一路小跑抵達琴酒麵前。
早乙女天禮在新衣服的口袋裡摸了半天,最後拿著東西雙手攤開高舉在麵前。
小小的掌心中,方形金屬的色澤在燈光下流轉。
——是琴酒的打火機。
“為什麼?”琴酒沒有接過打火機,也沒有放下槍。
“我,撿到,在地上,擦過了。”
「我在地上撿到,擦過了。」
“沒有問你打火機。”
身高差讓天禮不得不仰著頭看他,脖子和下頜幾乎拉成了一條直線,纖細得能用一隻手握住,稍微用力就會被擰斷。
那雙看得令人心煩意燥的眼睛也是,隻需要一槍就能從眼眶射入,然後洞穿整個頭顱,讓小孩再也無法維係出那股無辜又天真的模樣。
早乙女天禮是個很會裝乖,又不知死活的孤兒——就在幾分鐘前,琴酒還是這樣判斷的。
小孩像是渾然不知自己的危險處境,喉嚨聳動,用稚嫩的童聲儘力表述:
“因為……因為琴酒沒有說過,趕……趕時間。”
英語說得磕磕巴巴,過去時態用成了一般現在時,發音也亂七八糟,隻有稍微簡單的「Gin」說得勉強算標準。
「因為琴酒從來沒說過趕時間,而店員主動提了出來。」
「修改成衣的價格比全新定製要便宜,精明的商人不會主動提出這麼乾。」
琴酒用一種更暗沉的眼神看著他:“我也不是在問這個。”
天禮又開始茫然,睫毛扇動兩下,說:“我,進了垃圾桶,藏在裡麵,出來了。”
「我被那個人藏進垃圾桶,然後出來了。」
這樣毫無效率的溝通磨光了琴酒的最後一絲耐性:“你為什麼回來找我?”
早乙女天禮恍然大悟。
帶著血腥味的風撞在一起,黑色槍|口和白色掌心錯開。兩雙類似卻截然不同的綠色雙眼在空中交彙。
年長者藏著思緒,年少者露出真心。
“因為……麵包,很好。洗澡,很好。新衣服,很好。琴酒,很好……”
“我喜歡,好的……”
“我喜歡……”
他嘴裡反複說了幾次「我喜歡」,等終於能把這個句式理通順之後才接著用較為流利的語速說
,“我喜歡琴酒。”
說完似乎是自己不太滿意,天禮將打火機舉得更高了,又重複了一遍,肯定道:
“因為我喜歡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