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說我很不擅長審訊,我也這麼覺得,現在沒有吐真劑,所以隻能這樣了。”天禮平靜說,“隻需要回答我兩個問題,伊森·本堂。”
伊森強穩鎮定:“可以。”
“首先,這份文件最初立檔是在兩年前,察覺到布爾奇是叛徒之後你為什麼沒有上報?”
伊森·本堂拋出了準備好的說辭:“我想……立功。布爾奇在組織的地位比我高,如果沒有完整的證據,我的檢舉會非常被動。”
“不對哦,你說過吧,你知道我和琴酒是怎麼乾的,疑似叛徒的人都會被清理。所以隻要有一點蛛絲馬跡,布爾奇無疑會死,你的功勞怎麼都不會少。”
冷汗從衣襟後下滴,伊森·本堂頭一次慶幸自己不是容易臉上出汗的體質。
他說:“這樣的話,在組織其他人眼裡,我會變成不顧一切想要踩著同伴屍體向上爬的卑鄙家夥。”
“那又怎麼樣,我不是一直都在這樣做嗎?”
“你和我們不一樣……你是琴酒的……”
在這種關頭,伊森舍棄了平日的沉默寡言,他必須用儘一切方法來證明自己的「清白」,比如用組織成員都知道的那些關係。
“早乙女,隻要你不真正做出有危沒有,他們的來往非常掩人耳目,並且沒有留下任何值得懷疑的證據。
所以是在詐他嗎?如果一口否認的話會更可疑,要說關係的話……
伊森選擇了最保險的回答:“她最初來日本的時候,是我在負責接應。”
聽到不算錯的答案,早乙女天禮卻輕輕拉開了保險栓,“喀噠”一聲脆響非常明顯。
“來之前,我花了五分鐘比對這幾年的組織人員調動情況,我說,你聽。”
“三年前,5月12日下午五點。”
“兩年前,4月3日早上八點,6月23日晚上十點,11月8日淩晨三點。”
“去年,3月4日下午五點,9月16日中午十一點半。”
“今年,1月16日中午十二點。”
伊森:“這些日子……”
“是你和基爾出現在了日本同一個城市的時間門。”天禮說。
“隻是同一個城市……我和你現在也在同個城市不是嗎?”
“唔,送給你一個情報好了,此時此刻,在全日本境內,勉強能算做有名有姓的組織成員一共十五人。除去被你殺死的布爾奇,還有十四人。”
“什麼?”
“啊,還需要我把話說得更加清楚嗎?”
天禮麵無表情,像是精密儀器般不斷吐露著信息。
“三年前5月,組織在日本17人。”
“兩年前4月,組織在日本7人,6月29人,11月19人。”
“去年3月,組織在日本7人,9月25人。”
“今年1月,組織在日本17人。”
伊森本堂喉結微聳,沒能說出任何話來。
如冬日鬆林的冷冽綠眼靜謐著,冷漠的話不斷浮現:
“是呢,組織人數全都是月份和日期相加的總和,我和你可沒有這樣的「默契」。如果你堅持說是巧合也沒關係,隻是數學不相信巧合。所以我最後問你一次,好好回答——”
早乙女天禮問:“基爾和你是什麼關係?”
“……”
絕對保險的接頭暗號……被對方輕而易舉的破譯了。他甚至隻是抽出五分鐘的空檔,看了一眼可以說信息量完全過載的人員調動安排,僅此而已。
伊森的手腳開始發麻,以早乙女天禮為中心的地麵化為了泥沼,光是站在上麵都十分困難,稍微動彈就會被徹底吞沒。
或許自己這次真的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早乙女天禮雖然和琴酒不一樣,但從某種角度來說,他的危險性完全不亞於那位死神,而自己這次是直接把性命主動送到了早乙女手裡!
說起來,對方早就看破了這些,卻還是一副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模樣將他的槍騙走……
完全是早就做好了撕破臉皮交戰的準備啊。
不該找上他的,哪怕直麵琴酒也不會比現在更糟了。
箭在弦上,漫長的臥底生涯讓伊森·本堂快速做出了取舍。
“我不清楚組織的人員安排是怎麼回事,如果再仔細調查的話,應該可以發現她和我更多的聯係吧。因為基爾一直在懷疑我。”
“從三年前就開始懷疑你?”
“是,我沒有任何背叛的可疑行為,才會一直僵持。”
“搶先殺掉了布爾奇不算可疑行為嗎?”
“所以我才會迫切的想和你碰麵,布爾奇的事再加上基爾的懷疑,我在琴酒那裡絕無生還的可能。”
“你的辯解我收到了,可如果是這樣的話——”
天禮扣在板|機上的手一點點收攏。他的神色不再是全然的淡漠,眉梢微微挑起,竟然流露出一股天真無邪的冷酷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為什麼會覺得,由琴酒一手帶大的我,會讓你活著呢?”
伊森的呼吸快要停止了。
一時間門,誰也沒有繼續說話。
二人的對峙持續了很久,或許也沒有很久,隻是此刻的時間門一分一秒都在被不斷拉長,又拉長。
小巷像是電影中那些詭譎的變焦鏡頭,綠眸青年穩定在畫幅正中,而巷道越來越長,延伸至黑暗中沒有儘頭。
我將死於自己錯誤的判斷。伊森想,但這樣的話,至少能保全另外一個人,他的女兒本堂瑛海。
然而,死亡卻並沒有降臨,早乙女天禮突然移開了視線。
“啊,不能再拖下去了,我還想回去看看結果。”他說著伊森聽不懂的話。
天禮放緩了手臂,手腕快速轉動了一下,槍的保險栓被放下,槍柄的一麵對著伊森·本堂:“拿走吧,你的情況他們會知道的。”
伊森猶豫著接回了槍,一個想法開始冒頭,手指也悄悄扣上了板|機:“你把槍還給我,不擔心我真的是叛徒,在這裡殺了你嗎?”
“原來你一直沒發現。”天禮輕鬆道,“如果我是你,被放走的瞬間門就會頭也不回的離開——這裡一直不止我們兩個人啊。”
小巷裡響起消音不完全的槍響。
依靠著本能進行閃避的伊森抬起頭,捂住自己不斷往外溢血的手臂,死死盯著陰影中的某處。
銀發死神從中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