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還是個非常優秀的家嘛!」
而天禮正在進行中的事情也十分符合的特性,聽起來十分離奇,但操作起來是合理的。
遞交給朗姆那份報告的同時,天禮還給佐久間提交了另外一份報告書,兩份報告內容的相似度高達百分之八十,卻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結論。
將組織的一部分情報告訴公安,獲得他們的信任,以此換取公安的私密情報,為組織取得利益。
——這是交給朗姆的那份報告書的主旨。
將公安的一部分情報告訴組織,獲得他們的信任,以此換取組織的私密情報,以此避免重大惡性|事件的發生。
——這是交給佐久間那份報告書的主旨。
從天禮手裡流向雙方的情報都是貨真價實的,幾次試探後就能證實這一點,所以他也就成為了字麵意思上的「雙麵臥底」。
波本也就是在察覺到這一點之後,才相當憤怒地找天禮麻煩。
他不知道天禮同時還在給組織傳遞情報,隻以為天禮為了權限而主動向組織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你在把自己所有的退路全部堵死!」
「你有想過嗎,隻要有一點差池,組織會竭儘全力抹殺你。而公安那邊也留有不光彩的案底,即使能活到任務結束,你身上的罵名也會一直跟著你進入墳墓!」
蘇格蘭也很生氣,他的怒火是掩埋在溫和表麵下的,不說重話,隻用稍微露出一些對於他而言稍過的不讚同就能造成同樣的效果。
成熟起來之後的友人罕見地有些失態,但他們還是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隻是駕駛座上的波本把車飆到了比以前的萩原研二還要誇張的地步。
麵對友人克製的質詢,天禮意識到這是一個將兩人推上去的好機會,於是他先動手了,然後在波本不可置信的表情裡迎上了完全防衛性質的刀刃。
差點出事的車輛一個急停,座位上的兩人驚疑不定喘著氣。
血順著刀鋒向下滴的時候,不管是波本還是蘇格蘭,都露出了仿佛第一次認識他的表情。
要是以前,早乙女天禮應該會感到難過吧,可現在,他早就被那股新鮮的腐敗黴味熏染得辨彆不出這些情緒了。
天禮捂著傷口,非常冷靜地向他們陳述了自己的打算。
波本會進入到朗姆的視野,隻要他更「無情」一些,情報組的大門已經向他敞開。
蘇格蘭會逐漸頂替掉基安蒂和科恩的位置,必須成為獨立的行動組成員,不受琴酒的管轄,才能直接接觸到更多信息。
這才是早乙女天禮和波本發生爭執的真相。
但天禮乾的遠不止這些。
組織從事的犯罪活動範圍相當廣泛,很難去定義他們的屬性,走|私武器當然也是比重很大的一環,而在此基礎上,其他「服務」也應運而生。
「先生,我有無數種方案,讓你能用從我們這裡購入的武器獲取高額利潤,並且最大程度的全身而退。」
聽起來很誇大其詞是不是?但對於掌握著雙重情報的早乙女天禮來說,這是可以實現的。
具體操作有多簡單呢。
隻需要將沒有購入「附加服務」的那些人的消息告訴公安,佐久間手裡握著由天禮傳遞的危險分子名單,又不涉及到組織,即使把他們一網打儘也不會影響到天禮。
而購入了「附加服務」的人則會被從名單中剔除。
這是「百分百失敗被捕」和「存在原有風險」的選擇。
比起金錢而言,更直觀的收益則是「情報」。
短短的幾個月,早乙女天禮已經掌握了相當數量的日本大型犯罪活動相關的信息。即使沒有通過組織渠道的黑色人員也會想辦法聯係他,畢竟越是重大的案件,也就越需要保險。
於是,潛伏在暗中的危險儘數落在天禮的眼裡,案件爆發或許在接下來的幾個月,甚至是幾年。
他是提供犯罪谘詢的陰影,是灰色地帶的主宰。
如果放在一個主角是野心家的裡,接下來的劇情大概就是「早乙女天禮」如何一步一步在紅黑雙方遊走,利用情報差越爬越高,直到不需要依附任何勢力,也沒有能撼動他的東西。
可這不是天禮的目的,他對這些東西完全不感興趣。
這不是一本黑色,這隻是,早乙女天禮這個人單純又簡單的一生而已。
“我都已經道歉,並且不計較你擅作主張的行為了,你還在生什麼氣?”
波本踢開水麵,溫泉帶著熱氣的水濺了天禮一臉。
從思緒中回過身的青年“啊”了一聲,慢吞吞說:“我隻是沒想到你會把見麵的地點定在溫泉旅店。”
漆黑的夜色中隻有隱約能看清石板路的微光,端著清酒的蘇格蘭坐到露天的水池邊。
“隻有溫泉或者澡堂可以百分百確保不被監聽吧,上次在車裡的交談已經很冒險了。不過琴酒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嗎?我和Ze……我和波本擔心了很久,甚至懷疑今晚能不能見到一個活著的天禮。”
“我不會乾沒有把握的事。”天禮接過了瓷口酒杯,和兩人碰杯後將溫熱的清酒倒進嘴裡,“一切都很順利,你們不用太擔心。”
因為兩人負傷,三個人都隻是把腳泡進溫泉,光溜溜的樣子就像是當初在警校澡堂一樣。
“不過我還是覺得你這樣做太冒險了,天禮。”波本歎了口氣,“不過又覺得還真是你的作風,畢竟是創造出「中石謙也」那樣角色的陰暗人,「不擇手段」的樣子簡直一模一樣。”
“那是你創造的角色吧。”
“……你怎麼好意思說這種話的?”
“…………”
“喂,這個時候的沉默相當可疑啊。”
“要是以前的你,應該會接一句「是想打架嗎,早乙女」才對,我在想這個。”
蘇格蘭笑起來:“很少聽天禮提起「以前」呢。”
“本來覺得過去沒什麼好提的,未來永遠比過去值得期待,不是都這樣說嗎。”
天禮放下杯盞,仰著頭看天。今天夜空中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
半山的環境本該貼近自然,這也是這家溫泉旅館的賣點,可現在四周十分安靜,隻有隱約的鳥鳴。來這裡消費的客人也隻有他們三個。
店家恨不得掏出所有服務來把他們的錢包留住,又在看見兩人脫了衣服的傷口,和早乙女天禮那些傷疤後安靜如鵪鶉,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波本也不會把見麵的地方定在這裡吧。
“但是好像值得回憶的東西也挺多的。”天禮說,“比如在警校的時候,啼笑皆非的事太多了,嘲笑都不知道要從何下手。這麼想的話,說不定我還挺喜歡那裡的。”
波本露出嫌棄的表情,口是心非地回嘴:“就算我罵你陰沉也不用這樣來證明自己吧。你這家夥到底是哪裡不對勁,是覺得鬼佬的鐵血教育還不夠嗎?”
“可我隻能想到那裡,你們不會覺得臥底培訓期間的生活值得懷念吧。”
兩個人可恥的沉默了,光是回憶起佐久間那張溫柔一刀的臉都覺得腦子開始隱隱作痛。
“那還不簡單,等稍微輕鬆一點之後,找個機會,我們兩個陪你回警校。”蘇格蘭淺笑說,“記得那棵櫻花樹嗎,文化節那天,我們幾個把垃圾全部埋到樹下了,結果直到畢業也沒其他人發現這件事。”
波本也止不住笑起來:“也是時候去挖出來,順便再找教官道歉。先說好,主犯是陣平那小子,我們隻是犯了全天下朋友都該犯的錯誤。”
早乙女天禮第一次發現波本其實也會說一些很會安慰人的話,隻不過他想說的,和自己想要去解讀的並不是一個意思而已。
“是啊,我隻是犯了全天下朋友都該犯的錯誤。”天禮舉起酒杯,再次和兩人碰杯。
酒杯相撞的瞬間,矮灌中不知名的小鳥聲音突然嘹亮起來,在夜空中發出孤寂的歌聲。
“是夜鶯啊,還真是罕見。”波本說。
*夜鶯可以用自己的歌聲和生命換取一朵紅玫瑰,然後跌落在草叢,心滿意足的閉上眼,並不去看玫瑰最後會見證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還是掉進陰溝被車輪碾成不值一提的垃圾。
今晚的夜鶯又在為誰而鳴?
總歸不是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