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而易見, 瀨尾澈也拿到了他一直在找的線索。
這本來是值得炫耀的事,加上這家夥是會不分場合洋洋得意的性格,赤井秀一原以為絕對會收到神氣十足的回應。
可瀨尾澈也隻是垂著眼思索著什麼, 一時間沒有給到任何反應。
澈也靜靜等了會兒,之前的狙擊被消音, 有槍械意識的兩個學生會成員不在這裡, 其他學生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 隻看見一場小小的混亂,和老舊地板上出現的裂痕。
學生抬起頭,以為是什麼東西掉下來了, 警惕心強一些的開始擔心活死人會不會爬上屋頂, 打破天窗翻進來。又被另外的同學否定掉。
「活死人至少得沒我們聰明吧,不然我們憑什麼叫人類, 靠進了水的腦子嗎?」那個同學惡狠狠說。
瀨尾澈也看了眼說那話的學生,金眸明暗閃過,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被赤井秀一從角落拉了起來。
仗著有高個子擋在身前,澈也偷偷將卡片塞兜,那本紀念冊也被他藏進了書架裡。
“我是拿到了關鍵線索沒錯,但我感覺這不是你說的那個人向我開槍的根本原因……”澈也嚴肅說, 示意赤井秀一跟他向上走。
他們沒有從外露的旋轉階梯上去, 而是打算走消防通道。
瀨尾澈也先是在通道平剖圖前停了幾秒,在腦海模擬出成型的線路圖, 接著才毫不猶豫推門走了進去。
通道出於消防安全的設計是不含窗的,應急照明燈也早過了持續發亮的時間,此刻隻剩下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澈也提醒:“台階。”
赤井秀一:“你想上去和想要你命的男人對峙?”
由低到頂直通的樓道結構讓這裡的每一處聲音都伴隨著回響, 人聲更甚。
“對峙?和他對峙有什麼意思。”瀨尾澈也難得走在前麵, 頭也不回道, “你和那個男人打照麵的時候他在做什麼?——注意台階。”
“給M24校對瞄準鏡。”
“射程最遠一公裡,Bolt a偏長,裝彈速度可以很快的M24?——注意台階——說起來,如果是你的話,在頂樓乾掉我需要幾槍?”
赤井秀一很淡然:“一槍。”
“一槍啊——注意台階。”
瀨尾澈也隻在台階快結束的時候出聲提醒,這樣重複三四次後,赤井秀一也沒有去管台階的數量,在聽到「台階」的提醒後下意識地以為這一層已經結束。
然後他便被其實並沒結束的台階所絆住了。
這還遠沒到能讓赤井秀一重心不穩的地步,可也是在此時,澈也陡然停下來。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任何動作,風聲擦過後,赤井秀一感覺到近在咫尺的氣息,帶著轉瞬即逝的煙草味,那是在之前在車裡熏出的味道。
同時,瀨尾澈也在他腰上抹了一把,似乎是順手從他身上把Raven1911卸下來了。
在手裡轉了一圈,澈也直接拿某個硬物抵住了赤井秀一的下顎——大概率是槍|管。
知道在武力上不占優勢,所以借助黑暗的環境,不斷進行跳躍的對話擾亂思考,輔以不斷施加的台階暗示,最後,瀨尾澈也終於才能如願以償稍微占據上風。
「是預謀已久啊」——這個念頭短暫地在赤井秀一的腦海中出現了一瞬。
瀨尾澈也站在台階上,低聲問:“一槍結束,我安然無恙,他為什麼停下了?”
“你現在想做什麼?”赤井秀一仰著下巴,睨下眼,在黑暗中問。
“很明顯吧,我在和你對峙呢。”黑暗中,瀨尾澈也的聲音異常漠然,“我有個推論,你聽聽看。隨時可以糾正我。”
沒等赤井秀一回答,澈也平鋪直述起來:
“在圖書館外,你幾乎全身心投入和那個男人的相持中,所以我判斷那個人不會是什麼飯桶,至少是讓你打起精神來對待的家夥。”
“M24雖然需要一彈一換,但換彈速度可以很快。圖書館不高,狙擊距離不超過五十米,倍鏡不會調得太深,不存在換彈期間對象脫離視野的情況。一槍乾不掉我那就兩槍,真的要殺人滅口,直接對準下方掃射也不是不可以。”
瀨尾澈也篤定道:“我還能活著,隻有兩種可能,一,他的本意就不是想要殺掉我;二,因為你擋在我的麵前。”
“你懷疑我什麼?”赤井秀一後靠在樓梯扶手上卸掉一部分力道。
瀨尾澈也力氣不夠,為了表示出凶狠的一麵,他幾乎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了上去。
這其實是很危險的姿勢,如果赤井秀一沒能撐起兩個人的重量,他們都會從樓道中央鏤空處摔下去。
澈也說:“因為你還說了「殺人滅口」……這是很有意思的指控哦。”
赤井秀一眉梢挑起。
不應該聯想到殺人滅口嗎?
——當然不應該。
「活死人。」
「還沒完全畢業就離開學校的學生。」
「生物科技公司。」
「在英國的Silver Bullet Laboratory。」
稍微對末世題材的或者遊戲有所了解的人,在找到諸如的相關線索後,都會順理成章地將其串聯起來。
但是赤井秀一應該是不知道這些的才對,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接觸過那些線索。
所以,即使要問起情況,他的描述也應該是「你找到了什麼有用的東西」,而不是「你拿到了什麼才讓他想殺人滅口?」
「殺人滅口」這個形容通常情況下是與「證據」相互關聯的,這個說法天然帶著前提。
赤井秀一必須是知道那個男人的立場和目的,同時大概清楚這裡藏著一些不能被發現的秘密。
隻有這樣,他才能做出「殺人滅口」這樣的判斷。
黑暗中,赤井秀一回過味來了,他若有所思:“原來如此,隻是因為措辭不當,讓你瞬間就警惕起來了。”
“還不止這些。”澈也又道,“「我剛才和他打了個照麵」,你是這樣說明的,沒錯吧?”
“沒錯。”
“在這次照麵中,你認出了他是在天台瞄準你的男人,也看到他在校準槍械,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副即將動手的樣子。”澈也說,“而你手裡有非常完備的武器,但卻沒有采取任何措施去阻止他,反而出現在樓下,趕在他開槍之前救下我——受不了了,我看起來很蠢嗎,哪怕你隨口編出一個說法來糊弄我呢?”
空氣突然陷入安靜。
半晌後,隻能聽見赤井秀一喉嚨中發出若有若無的低笑。
“先不說其他,你現在的行為算不上理智,「搭檔」。”
“「搭檔」之間不留容易造成誤會的秘密,我剛拿到了不少情報等著要分享呢,得確認你還是我的「搭檔」才行吧?”澈也手裡的東西向前抵,“你是嗎?”
“所以我說,你現在的行為絕對算不上理智……啊。”
隨著赤井秀一不重不淡的這句話結束,黑暗中的上下關係突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