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門裡充滿了死寂, 隻有閃著紅光的裝置在發出微不可查的滴答聲。
瀨尾澈也歪頭看著波本不妙的臉色:“我怎麼聞到了一股「無能為力」的完蛋味道。”
“嗅覺還真是靈敏呢。”波本皮笑肉不笑。
“誒——電影裡不是經常出現那種橋段嗎,紅線和綠線二選一,經驗豐富的拆彈專家手持鉗子, 在危急關頭「喀嚓」一聲解決掉這場危機。”
“PCB板哪來的紅綠線給你拆?甚至沒有設置外殼, 並且將極細導線擺在外麵……可惡,是挑釁麼,警示光是電氣鎖定機械引信的標誌……你乾什麼?”
在波本的側視中,赤井秀一扒開瀨尾澈也,也探到了桌下觀察起來。他用指甲蓋輕觸細絨似的導線, 手指平穩,觸及後立刻把手收了回去。
“幸好不是敏溫導線……看見那個了嗎,GPS定位。幾年前的芝加哥惡性爆炸案就是采用的這種裝置。超出原先設置的移動距離、或是丟失GPS信號都會將其引爆……直接把桌板拆下來帶離這裡的行為是行不通的。”
“哇哦——”瀨尾澈也自感歎,“真有兩把刷子啊,秀一二三!”
“現在不是自豪的時候吧……”蘇格蘭時常掛著的笑都有些牽強, “如果按照江戶川的說法,這樣的炸彈恐怕不止兩位數, 整個法政大都……”
聽到「江戶川」這個稱呼後,瀨尾澈也不自覺皺了皺眉,在場也隻有柯南發現了這點細微的變化。
“沒辦法在炸彈處阻止,那就隻能趕在之前了——隻剩下一個選擇了吧。”
蘇格蘭是最先作出決定的那個,甚至一直看起來比他果斷的波本都還在猶豫。
蘇格蘭將桌麵的所有東西都收好,手指掐滅了珍貴的光源。燭芯斷氧的焦味融在白茶的味道中, 就和此時他凜冽的聲線一樣。
“我們去找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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瀨尾澈也懶散地綴在大家後麵, 身邊是據說認為他會「另外乾出一些大家不想見到的事」的赤井秀一。
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想的, 似乎覺得赤井秀一這個人天然具有老父親氣質。凶起來能把小孩按在膝蓋上錘,退讓的時候也能保持「這次算你運氣好,我不和你計較」的慈父情懷。
總之, 很克製瀨尾澈也這種容易突發神經的家夥。
——以上,都是澈也自己猜測的,並對此嗤之以鼻。
其他人要去之前看見琴酒的地方找人,瀨尾澈也第一個舉手,表示自己就不跟著一起了。
“專業的人乾專業的事,一個柔弱無力隻會玩筆的家夥隻會拖你們後腿。而且那個凶巴巴的男人……琴酒之前還想殺掉我呢,還是饒了我吧。”
澈也說著就打算開溜,順手還把柯南給捎上,笑眯眯道,“我和神奇boy這種「老弱病殘」就去找找炸彈好了!你們加油呀!”
逃竄速度一點也看不出來是他口中的「老弱病殘」。
看著遠去的兩個身影,波本淩了眼赤井秀一,仿佛在指責他怎麼沒把人拴住。
赤井秀一搖了搖頭。
蘇格蘭有些擔憂:“那是很危險的炸彈不是嗎?讓他們兩個……”
“瀨尾是清楚的。”波本嘖了一聲,“最快發現炸彈的就是他,嘴上說著漫無邊際的蠢話,一舉一動卻很謹慎。而且那個小孩,柯南他應該心裡也有底,在聽我們研究炸彈的時候,他完全沒有聽不懂的迷茫……神奇Boy嗎……”
蘇格蘭:“我總覺得他們之間門隱約有敵對的意思,希望隻是我的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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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覺得我們之間門隱約有敵對的意思,是我的錯覺嗎?”
瀨尾澈也晃著步子往人少的地方走,眼皮耷拉著斜睨比他矮上不少的小孩,語氣中帶著笑。
“上次見麵明明還是很有禮貌的小孩呢,柯南君。”
周圍的學生對江戶川柯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孩子多少有些詫異,之前神秘砸穿天花板的事情被以訛傳訛,不知怎麼的變成了某種圖書館神秘事件,還有人說這是不是法政大的座敷童子什麼的。
這些閒話斷斷續續被兩人捕捉,柯南也不吭聲,半天後才開口:“瀨尾先生,你在往哪邊走?”
“沉迷冒險遊戲的小孩是會被家長揪著耳朵揍的,《死亡推理》沒有防沉迷係統真是便宜你小子了。”
“瀨尾先生,難道你不想離開這裡嗎?”
“怎麼會認為有人想一直留在這裡呢。”
“這很危險,瀨尾先生。”
“哇哦,可怕的表情。”澈也笑意越來越深,“在你的設想中,就像我是什麼壞事做儘的惡霸一樣,還真看得起我啊——我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輕小說作者,彆太緊張了,柯南君。”
油鹽不進的人。
江戶川柯南大概明白了,瀨尾澈也如今願意配合的人多半隻有一個赤井秀一,還是受益於相處時間門的累積,或是赤井先生觸碰到了瀨尾某些不得不在意的地方。
換句話說,得讓他重視一些,他才會真的「看過來」。
而如果要「吸引他的視線」……
“明明討厭著我,卻還是以「柯南」這個名字稱呼……之前蘇格蘭喊我江戶川的時候,你很反感地皺眉了。沒錯吧,瀨尾先生?”
“……”
“「江戶川」雖然的確是罕見的姓氏,一百萬日本人裡才能找出一個,但也不是完全沒有。不如說比起「柯南」,「江戶川」才更像是真實的姓氏吧。你卻很乾脆的否定了它的真實性,並對這個稱呼有隱約的抗拒……”
“……”瀨尾澈也誠懇道,“沒必要讓我更討厭你的,柯南,我明明都開始打算喜歡你一點了。”
“「江戶川亂步」。”柯南說。
澈也微妙的笑容漸漸消失,金瞳在平淡的麵容上微微移轉,露出無比真實的神情——桀驁又冷峻,帶著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至少那雙眼睛終於看過來了,真實地倒影出自己的模樣。
江戶川柯南提著心跳,打算一口氣說乾淨:
“「柯南」對應的是「柯南·道爾」,江戶川對應的是「江戶川亂步」,你知道這一點。”
“事實上,不怎麼關心偵探界的人是不會知道這個被官方保護著的人的,充其量知道在橫濱有個實力恐怖的名偵探。你卻在第一時間門聯想了起來,並且很排斥——你認識他,並且熟悉到有人套用這個姓氏都會覺得彆扭的程度。”
“所以呢?”澈也停了下來。
“「瀨尾澈也」的人際關係網裡有沒有「江戶川亂步」這個人,隻要我離開這裡就能想辦法詢問到本人。瀨尾先生你是想到了這一點吧?”
瀨尾澈也輕抬起下頜,眉梢挑起,虛起眼審視這個試圖挖掘自己過往的孩子。
誠然,柯南說的是對的。
澈也能在第一時間門想到「江戶川亂步」這個名字,但他的記憶裡沒有這個人。
「瀨尾澈也不該認識他。」
「千萬,千萬不要讓亂步發現端倪。」
這樣的警告在心裡不斷提醒著,毫無緣由,但異常強烈。
瀨尾澈也凝視了很久,這個自稱「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輕小說作者」被赤井秀一收走了所有能算得上凶器的東西,可僅僅隻是抿著的嘴唇與斜睨的眼神都讓柯南有些喘不上氣。
突然,劍拔弩張的氣氛被衝破了。
澈也“嘿”地一笑,渾身放鬆下來:“我真的開始喜歡你了,柯南。我們開誠布公一點吧,找彆人詢問多費事,有什麼事情是不能直接問我的呢?明明我這麼樂於配合。”
他讓步了。
就因為江戶川亂步?
態度的轉變來得突兀,柯南甚至有些發怵,遲疑著:“所以,你到底想做什麼呢,瀨尾先生?”
瀨尾澈也環視四周,從一邊的書架上取下來一本《基本劇作法》遞給柯南。
“*敘事性是由情感密度差帶來的。作家總把相反的兩種情感集合成一種體驗,並把它賦予主人公,以此讓角色和讀者的感情產生錯位。”
“我對劇作並不了解,瀨尾先生你現在說這個……”
“不了解麼?其實很簡單,請站在你的「常識」上,回答我的如下問題——”瀨尾澈也信手拈來,“你知道什麼叫反向驅魔嗎?”
柯南:“反向驅魔?”
瀨尾澈也:“惡魔讓神父從小男孩身體裡滾出來。”
柯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