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明顯的威脅,瀨尾澈也舉了舉手裡的書,《天才社交達人~如何與朋友和諧相處的一百條建議》這行字格外顯眼。
“我在學習怎麼和新朋友相處呢,怎麼樣,誠意夠足了吧。”
琴酒說:“再亂動就把手留下來。”
說完他就繼續開始之前的「工作」了。
瀨尾澈也決定暫時安分一點,他避開地上的線,乾脆靠著牆真的看起那本書來。
接著,他發現了一些與書籍內容無關的事情。
憑借著姣好的記憶力,瀨尾澈也記得之前那張照片被夾在第三十八和三十九頁之間。
而在第八十四頁和第八十五頁間有一塊色差,一寸大小、比周圍紙張顏色要白的正方形狀——就和照片的大小一樣。
澈也又虛合上書,從書脊上方觀察,確認在八十四頁和八十五頁間有明顯的壓痕。
——是長時間夾著一定厚度的東西才會形成的痕跡。
“……啊。”原來是這麼回事。
瀨尾澈也很快串聯起了線索。
那句「冒死拍下的合影」,怎麼看都像是在暗戳戳指責琴酒,這樣的句子當然不會送給琴酒本人。
所以這張照片不是那個叫做貝爾摩德的人送給琴酒的,而是琴酒來到這裡後才找到。
琴酒屈尊翻開這本弱智書籍,看到了照片,又放了回去,隻不過放到了其他的頁數。
恐怕琴酒就是在這個時候察覺到了《死亡推理》和真實世界的偏差吧,發生過的事情喚回了真實,於是他迅速做出了反應。
如果以上推論是正確的……那麼基本可以確定「早乙女天禮」就是串聯起這些被拽入「受害者」的錨點了。隻有他是在虛假和真實裡具有完全相同、或者說類似「性質」與「經曆」的存在。
「可不管怎麼想,這樣的人都不可能和我有什麼關係吧。」
瀨尾澈也日常感覺自己很無辜——至少在一開始很無辜。
不過……似乎每次隻要涉及到「早乙女天禮」,事情就會變得很複雜,像是在學完四則運算就開始被迫做微積分,完全是一種「酷刑」。
胡思亂想一陣後,瀨尾澈也繼續了他的調查。
這本口袋書裡還有其他值得關注的內容,比如在一些用記號筆著重強調的案例。
【忘記和朋友的約定也是常有的事,「你為什麼不提醒我,這完全是你的責任」這種話當然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禁句。】
【「抱歉,下次不會了。」很多人會覺得這樣誠懇道歉就有用了吧?其實也不然,如果是脾氣火爆的朋友,這樣反而會讓他更加生氣。】
【那麼該怎麼做呢?哈哈,當然要視情況而定啦!】
瀨尾澈也:“……”
什麼教科書式的標準廢話?
這東西能出版,簡直是對每一個認真審稿出版編輯的侮辱。
這東西能有銷量,簡直是對實體書行業的侮辱!
而值得在意的是在著重號下麵的那行字:【雖然忘記了一些事,但約定是不會忘記的。不能守約和忘記約定應該不是回事才對。】
下一個案例:
【親密的朋友因為生活作息的差彆而爭執?對方或許是你的室友、同居者、或者其他,互相磨合很困難吧?請想象你們平日相處的美好時光吧!隻要將心比心,這些挫折又算得上什麼呢?】
備注:
【不得不熬夜的時候很多,「不想睡就安靜呆著,要麼永遠閉眼」,我是這樣被教導著長大的。可不按時睡覺也會影響到人際關係?(存疑)】
案例:
【在生活中因為小的錯誤而導致對方生氣了?朋友間的摩擦很常見,人際關係少不了摩擦。坦然地解釋,並接受批評吧!這不是齟齬的導火索,而是友誼升華的階梯~】
備注:
【沒有覺得冷,因為沒有增添衣物而感冒了,道歉已證明是沒用的。此案例不適用於此類原因引起的爭吵。】
案例:
【最嚴重的來了!「三觀不合」!真是聽起來就令人毛骨悚然的詞彙呢,不如回憶一下吧,你們的社會關係是如何建立,如何發展遞進的,回憶那些能讓彼此放下「一定要與對方達成共識」的每個細節!】
備注:
【「三觀不合」、「發展遞進」、「一定要達成共識」,我不覺得交朋友是這樣麻煩的事情,所以也沒有這樣做的必要吧。】
……
瀨尾澈也嘀咕著:“這人是怎麼長大的……這樣的性格,監護人都不覺得有問題嗎?”
要是赤井秀一在這裡,或許會極具諷刺地冷笑一聲,然後把不假思索醞釀的嘲諷語句說得十分簡明扼要,就像論文開篇簡明的定義闡述一樣。
可這裡沒有赤井秀一,隻有已經因為澈也亂翻東西而有些不悅的琴酒。
“看來你是真的覺得這雙手很多餘了。”琴酒的目光瞥了過來。
“我嘴巴再亂說話,和我的手有什麼關係。”他說。
“不過你脾氣還挺好的。”澈也有些感動對方隻是動動嘴皮子,他本來還以為琴酒會直接過來把他手給剁下來呢。
他拿著書,決定趁著對方看起來心情沒那麼糟糕的時候乘勝追擊:“照片裡的那個人是你朋友嗎?——停停停,我什麼也沒說!請把武器收起來!”
琴酒的表情微微起了變化:“在準備好遺言之前彆做多餘的事情,他是誰和你沒關係。”
瀨尾澈也閉嘴了沒兩秒,又像失修的水龍頭那樣流個沒完:“我的意思是,這個人很有意思,我很欣賞培養他的監護人。”
琴酒這次放下了手裡的工作,直接把澈也提到了門外,讓他和走廊上遊蕩的活死人來了個麵麵相覷。
“……我這人其實很認生,就算你想給我介紹新朋友也得看眼緣——對不起我不會亂動了也立刻閉嘴請不要像強迫人相親的惡毒長輩那樣好嗎,對不起。”
琴酒撒開了手,但沒再允許澈也進門。
他“砰”地一聲關上門,外麵的活死人被這聲巨響吸引,雖然在原地沒有動彈,但視線齊刷刷地看了過來,全部死盯著瀨尾澈也。
澈也不合時宜地總結出了一個概念:可能在戀人眼中望向彼此的目光,和活死人盯著活人那種裝盤肥肉不能吃的眼神,是完全一樣的吧。
以及,琴酒看起來又凶又狠,脾氣居然真的真的還不錯?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
現狀:看著就令人頭皮發麻的活死人若乾。
武器:一本垃圾書。
持有人:一個武力值全靠玄學的文弱作家。
1+1+1遠遠小於3的結論讓瀨尾澈也微微感到窒息。
但知識就是力量,垃圾的知識就是垃圾的力量。
瀨尾澈也隻能抱著那本書,把它當作保障自己生命的聖經,忽視那些活死人,觀察起走廊的布局來。
除了琴酒現在身處的房間,在走廊的儘頭還有一扇門。看起來和他身後的門沒什麼區彆,門外的牆麵緊密嵌入了炸彈。
按照方位判斷,這道走廊對應的或許是圖書館一樓的休息室,晚上沒有任務的學生會在那裡休息。還不知道這裡炸彈的威力,不過看布置,不像是隨手決定的位置。
爆炸也是講究科學的,一個優秀的爆破師甚至能用最少的火藥炸掉一棟大樓的一層樓,而不動搖整棟樓的穩固性。
用足量的炸彈炸出期望的規模,這反而是不怎麼需要技術含量的事情。
“所以那家夥在調試些什麼呢,還特意把我支走,一點也不擔心我做一些小手腳啊……”
瀨尾澈也琢磨著這似乎真的是一個動手腳的好機會。
他躡手躡腳走到走廊儘頭的房間外,將耳朵貼在門上小心聆聽著,隻有自己心跳的聲音。
手裡的書可以說是屁用沒有,但澈也神奇的作死……神奇的冒險精神又開始作祟。
現在這裡沒有能替他兜底的人,可那又怎麼樣呢,作者應當受到自己文字的庇佑——當事人的潛意識在這樣說。
他打開了門,房間裡比之前的房間更明亮寬敞,光遍布的地方都破敗不堪,牆皮剝落,綠蘚從角落裡向四周散開。瀨尾澈也的視線由下至上,頭也不自覺抬了起來。
在他麵前的是……聚集起來的炸彈。
和外麵按照某種排布設計好的安置方式不同,這裡的炸彈真的就隻是單純地堆積成小山,在巨大的空間中,紅光交錯搖晃出類似霓虹燈的光華。
“好像沒有連接到外麵……”澈也蹲在足以讓他粉身碎骨的「小山」前,撚起一根細線瞅了瞅。
「小山」相互連在一起,有的甚至沒有任何連接,但沒有和外麵的那些炸彈連通,不知道是不是在地底挖了線槽,或者這裡隻是備用炸彈的儲藏室。
之中還有不少是根本沒有任何連接,也沒有閃著紅光的未開啟狀態。
就像小孩的將棋遊戲那樣,瀨尾澈也小心翼翼將那些沒有啟動的固件撥到一邊,儘量不影響到其他待機中的炸彈。
這是一門耗時又耗精力的手藝活,澈也撥開那些亂七八糟的炸彈花了快兩個小時,等他擦掉額角的汗,挪走能移動的最後一個器件後,被埋在最下麵的東西也逐漸顯露蹤跡。
一個他不理解的儀器。
從外觀來說他是一個立方體,比普通規格的微波爐小一點。
但這樣簡單的介紹多少有些對不起設計製造它的人。但以瀨尾澈也這樣一個純粹的文科生而言,想要介紹它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這東西光是看起來就屬於說明書比牛津詞典還要厚的那類。
說明書的文字還得是按照不說人話的宗旨排列組合,讓門外漢見了隻能豎起大拇指說一句:真是厲害的東西啊!
然後就沒了。
“即使是科幻小說裡的機械,也得是在相應的場所中才能暗示人們它的功能,並且還要附上明顯能表露作用的外觀,怎麼到了我這裡就是一個看起來貴得要死的鐵盒子……上麵甚至連一個按鈕都沒有……”
澈也喃喃著,偏著頭竭力去觀察這個鐵盒子還有沒有什麼能「說人話」的東西。
他看見了一個烏鴉的標誌,像是用特殊工藝壓在表麵的印花,應該是Logo一類的東西。
除此之外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突然,澈也被突然「蹦」到腳邊的炸彈嚇了一跳。
那是被踹過來的。
也是在此時,瀨尾澈也才從之前的專注中回過神。
不知不覺間,房間外的那些遊蕩的活死人也走了進來,他們沒有規避的意識,那些被瀨尾澈也撥開的未開啟炸彈被踢來踢去,光是看著就令人心驚肉跳。
更令人心驚肉跳的是站在門口的琴酒。
不知道他在那裡看了多久,依在門邊似笑非笑,頭微仰著,能看見狹長的雙眼。
“嘿,已經全部準備完畢了嗎?”澈也狀若無事地問。
琴酒破天荒的點頭。
他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再次抬起頭的時候,手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裝置。
裝置上的紅色按鈕拚命宣告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不秒的事情。
“老老實實先待在這裡吧。”說著,在瀨尾澈也陡然睜大的眼睛中,琴酒的倒影按下了那個紅色按鈕。
爆炸聲響徹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