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亡推理》中, 瀨尾澈也是一個乖戾推理小說家,至少在他的認知和記憶中,儲存著的知識儲備和異想天開的劇情結構設計是充足的。
所以在看見琴酒居然打開了一條本不應該存在的通道時, 瀨尾澈也wow了一聲, 隨手撥撥沿途書架的書,邁著輕快地步伐跟了上去。
在安全樓道一直往下走。
繼續走。
再走。
服了,怎麼還能走?
電力應該早就中斷了,整個圖書館要麼依靠原始的點燃照亮,要麼靠著學生貢獻的蠟燭支撐「文明」, 可現在出現在瀨尾澈也麵前的通道兩側鑲嵌著壁燈,正發出微弱的亮光。
很快,靠近的澈也知道了,那並不是壁燈。
“這裡少說也有五十多個……炸彈?”
琴酒沒有回答他,目光劃過兩側安裝進槽洞中的裝置。
那些散著光的炸彈按照預先設計的陣列完全與牆麵融合。之中的細線沿著牆壁裡的鋼筋梳理開, 像蜘蛛的巢穴般布滿整個法政大。
之前那個小房間的炸彈和這裡的比起來,簡直像是樂高玩具。
再往下走, 瀨尾澈也聽到了很奇怪的聲響。
放在以前,他會用「病床上即將咽氣的病人喉嚨裡卡住的悲鳴」來形容這樣的聲響,而現在,這種聲音可以被轉述為所有人都能感同身受的說法。
——活死人的嘶吼。
瀨尾澈也停下腳步:“簡直瘋了。”
琴酒這才半回過頭:“後悔了?”
片刻後,瀨尾澈也突然說:“你就這麼痛恨這所大學嗎?”
“……”琴酒揣在兜裡的手有些微動。
他側身站在代表著絕對破壞性的微光裡,那頭銀發在昏暗中亮得驚人。
“琴酒。”澈也臉色變了。
“說。”
“它們上來了。”澈也說。
琴酒驟然轉身。
通道儘頭處的幾個光點滋滋響動, 炸彈的外殼被蠻力所破壞, 導線暴露在空氣裡, 數道猙獰的劃痕出現在牆上,簌簌掉落水泥灰。
三四個活死人擠在通道下麵,脊椎蜷曲, 除脊椎外的頭部、四肢全都搖搖晃晃不受控製。
它們就像按下啟動按鈕的機器人那樣,背一點一點弓起有力的弧度,四肢重受控製,最後是頭顱——精確的捕捉到了通道裡的兩個活人,眼睛的位置卻是空的。
“嗬,又搞這些小動作。”琴酒連一點緊張的意思都沒有。
話音剛落,活死人踩著梯子撲了上來。
就像瀨尾澈也之前評價的,簡直瘋了。
這種環境根本不適合展開任何與槍械有關的行動,子|彈如果以某個傾斜角擊中光滑的硬物,肉眼可見地容易被反彈。
擊中人已經算是幸運的,如果擊中這些待機中的炸彈……
簡直瘋了——!
但是琴酒完全沒有顧慮,抬手的動作乾淨利落,沒有瞄準的行為便扣下扳|機。
他裝了消音|器,但不能完全靜音,在狹窄的甬道裡,槍|聲非常明顯。
三槍準確的卡進了頸椎,大口徑粉碎了關鍵位置,活死人顫抖兩下倒下了,完美應證了什麼叫做:七步之外槍最快,七步之內,槍又快又準。
眨眼間,最後一個踩著他們的「屍體」咆哮而來。
瀨尾澈也:彆掙紮了,兄弟,沒看見琴酒一槍一個人人平等嗎。
然而琴酒卻收起槍,匪夷所思地伸手拽住活死人的衣領,轉身帶動活死人和他交換位置。最後笑著撒開手。
澈也敢肯定,那絕對是史無前例的惡毒獰笑,就算這家夥長得還行,那也是帥氣的惡毒獰笑!!!
完全沒有停滯地,那活死人順著慣性直直的向瀨尾澈也衝來——
“啊啊啊你這個——!”瀨尾澈也被打了個猝不及防,迅速在身上翻找起來,想找到能造成殺傷力的東西。
沒有!
所有東西在之前都被赤井秀一收走了!
赤井秀一啊!你怎麼能回旋鏢害我!!你和琴酒是真的字麵意義上的老朋友是吧!!!
瀨尾澈也絲毫不會反思自己,如果不是對柯南表現出明顯的攻擊性,他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但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沒有眼珠的兩個窟窿直洞洞對準瀨尾澈也,這個活死人穿的研究白大褂早就破破爛爛,左手腕是斷掉的,血液早就乾涸,腐肉邊緣明顯萎縮。
瀨尾澈也也很驚訝自己居然現在還有心思在觀察這個活死人,一時之間站在那裡紋絲不動。
「要是被咬了,我會怎麼樣?」
「要是被咬了,其他人會怎麼樣?」
電光火石間,他還在做著預想,並且按照劇情的精彩程度進行點評。
而就在他們相聚毫厘的刹那,活死人停了下來——它被拽住了。
那股力道讓那個活死人無法再前進,停頓片刻後被強行往後拉,台階讓它無法維持平衡,硬挺挺倒了下去。
這家夥倒下的位置非常不幸,喉結所在位置向下抵在台階邊,向上則被琴酒的腳輕踩著。
琴酒這人的惡趣味太糟糕了,腳底徑直下壓碾過,“喀嚓”一聲,那個活死人徹底不動了。
“「我這個——」?”他抬了抬帽簷,露出狹長的眼。
瀨尾澈也眨眨眼,半晌後才反應過來:“得救了…啊……你這個……正直善良的好朋友?”
“嗬。”又是一聲冷笑,琴·正直善良好朋友·酒轉身往甬道儘頭走去。
“「我身上沒有任何可以當武器的東西,遇見什麼危險隻能乖乖等死。」這種情報隻要你問我我就會如實告知,拿活死人測試我是否心懷鬼胎……這是不是太不人道了點啊?”澈也也隻能跟上他。
琴酒:“你心懷鬼胎這種事還用得著測試嗎?”
“阿勒,我可是及時棄暗投明誒……話說,我們還要往下走嗎,下麵的那扇門,是活死人出來的地方吧。”
琴酒沒有給出任何回答,走到底下的澈也也不用他回答了。
那個被活死人強行拆開的大門裡是另外的走廊,要比通道要寬敞,但裡麵並不算「空曠」。
裡麵全是活死人。
佝僂著背的,如無頭蒼蠅般晃蕩的活死人。
琴酒直接走了進去,旁若無人。
隻是一扇門的距離,那些攻擊性極強的活死人便完全成了擺件。
穿梭在活死人間,瀨尾澈也舔舔嘴唇,在儘力不和他們接觸的同時觀察起四周。
腐敗的臭味、穢物的氣味、無法逆轉的非人性絕望與孤寂……所有的一切都填充在除了活死人以外的空間中。
想也知道澈也現在的臉色應該如蠟一樣慘白,倒不是因為這一詭異場景,而是在這場景之中,肅穆有序與之產生的割裂感。
太神奇了。
當不存在理性的活死人被賦予了某種秩序,而這些非人類完全遵循這種秩序……這甚至可以理解為「文明」。
文明是使「人類」脫離野蠻狀態的社會行為與自然行為構成的集合,如果將人類替換掉,將原有社會毀壞,然後重塑呢?
那麼活死人或許就不再是某種工具。
它們會成為新世界的主體,反而是逐漸減少的人類成為了需要被排除出全新社會秩序中的寄生產物。
這何嘗不是一種「新人類」的誕生,和「舊人類」的終結啊。
區彆隻在於,還不清楚這些活死人是否能演化出不讓秩序失衡的「自然行為」而已。
隻是想到這一點,瀨尾澈也心底就生出感歎。
「我寫的廁紙……有點意思啊。」
“愣著做什麼?”琴酒推開走廊邊的一扇門。
跟著走進去,這是個類似休息室,或者說中樞控製的房間。
會被這樣描述本身就很奇怪,因為在這個地下空間中沒有任何能充當功能性場所的地方。
四周都是拐來拐去的走廊,就像走廊本身並不承載著「通行」的功能,它就是這裡的全部。
房間裡最主要的「家具」是一張乾淨到簡陋的鐵床,貼著牆的鐵床邊則是一個勉強能算床頭櫃的置物架,上麵堆著書籍,那些書全部蒙上了厚厚的灰塵,置物架的下麵有一個小抽屜。
四周肉眼可見的信息非常少,更多的是如巨蛇般蜿蜒的粗線,應該是控製外麵眾多炸彈的導線。
也不知道琴酒是怎麼一個人搞出這麼多東西的,或者這些東西一直就在這裡,由某個人一點一點布置成為如今的規模。
瀨尾澈也用餘光瞥了眼琴酒。
在進入房間後,琴酒就完全失去了搭理他的念頭,在線堆裡操作著什麼,工具都是房間裡現成的,一應俱全。
澈也輕手輕腳拉開抽屜,抽屜裡隻有一本口袋書,書名是《天才社交達人~如何與朋友和諧相處的一百條建議》。
翻開這本明顯是出版社搶錢的書,裡麵居然還有配圖,繪聲繪色地模擬了數個和朋友相處時容易吵架的環節。
怎麼說呢……
非常弱智。
瀨尾澈也這樣一個社交荒漠毫無心裡壓力地這樣在心裡批評著。
而在被澈也認為完全沒有參考意義的書籍裡,夾著一張有些厚度的照片。
照片是在病房拍的,畫麵裡有兩個人,躺在病床上緊閉雙眼的那個明顯就是琴酒沒錯,另一個人趴在床邊看不清麵容,似乎是在小憩。
那頭銀灰色泛白的短發……有些眼熟,百分之九十九就是他所見過的「早乙女天禮」。
澈也將照片翻過來,後麵寫著一行瀟灑的鋼筆字:「冒死拍下的合影,記得感謝我哦Baby——貝爾摩德」。
“……”瀨尾澈也思考著又出現的酒名,手裡的照片突然被奪走了。
地下空間的通風受到限製,空氣悶如凝膠,隻有不知道什麼原理的照明勉強將房間的輪廓照亮。
那些活死人在外麵的走廊四處走動,在昏暗中拖出的長影從房門縫隙鑽進來,像是漫無目的尋找著獵物的鬼魂。
安靜,沉悶,就和現在將照片放進口袋的琴酒一樣。
瀨尾澈也:……
雖然現在吐槽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但他還是在心裡嘀咕:
「……什麼孤寡老男人行為,要是再把照片塞進黑色錢包裡就更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