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已經是活死人的世界。
聖吉爾斯教區周圍一帶的貧民窟全部被推平, 隻剩下一片荒蕪人煙的空地。
空地周圍樹立著足有十米高的鐵壁,沒人知道它是何時豎起的,當活死人之災在倫敦蔓延的時候, 無人關注的貧民窟在一夜之間緘默了。
這個牢固的堡壘竄出了頭。
活死人爆發的速度實在太迅猛, 在人類以為他們是無序的怪物時, 它們卻以詭異的秩序將臨時組建起臨時秩序的人類擊潰。
所以在明確被拒絕提供協助後, 所有人都自顧不暇,沒有功夫去管這個鋼鐵怪物,至少暫時是這樣的狀態。
如今,不以人類意誌主宰的朝陽照常徐徐升起, 聖吉爾斯教區中央唯一存留的高樓上亮起遠光燈。
“準備好接受降落了嗎?”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短發女性站在頂樓邊上, 風吹開她栗色的短發,讓陽光逐漸攀爬上沒什麼表情的白皙臉頰。
她將被吹開的碎發彆到耳後。
地勤在一旁應聲:“準備好了。”
直升機漿翼的高速旋轉劃破了晨曉,遠遠的就能看見向高樓逐漸靠近的黑影。
“讓瀨尾來實驗室找我, 這裡就交給你們了。”
說完, 女性雙手插兜,打算離開這裡。
地勤叫住她:“您不一起等嗎?”
另一個地勤小聲地“喂”了一聲, 用胳膊肘提醒自己的同事:“彆問了, 雪莉不想和琴酒碰麵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哦哦哦。”
被稱呼為雪莉的女性完全不在意這些人在說什麼, 麵色如常地回道了樓下自己的實驗室。
就在她離開後不到五分鐘,直升機降落了。
隻是這個降落的過程不可謂不艱辛。
從接近地勤視野開始, 這架雌鹿的運行軌跡就毫無章法可言, 在空中劃過不規則弧線,左一下、右兩下、上下顛簸兩三次,然後猛然一下子消失在半空中。
地勤當場陷入呆滯。
“聯係下麵的人!快聯係下麵的人!直升機要墜毀了!!!”
然而,預料中墜毀的爆炸聲並沒有響起,直升機猛然騰空, 它降落的方式相當狂野,幾乎是“哐當”一下砸進了頂層的加固地麵。
地勤就這樣親眼看見這輛直升機摔到了已經足夠寬敞的頂樓邊緣,在即將墜落的最後一秒猛然刹住,連帶著將邊緣的護欄全部給撞了個稀巴爛。
“這到底是……”地勤脫口而出的話在看見艙門的人時瞬間戛然而止。
那個人是被摔出來的,像顆皮球一樣咚咚咚在地麵彈跳三次,接著咕嚕嚕滾到了他們麵前。
“……”
“……”
兩個地勤麵麵相覷,直到那個人猛烈咳嗽兩聲,回過頭,用無比憤怒的語調大吼:“瀨尾!你在做什麼啊!!!”
地勤:“……”
接著,那個怎麼看都像是小孩的男孩深吸一口氣,再次轉回頭時已經患上了童真無邪的語氣。
“早、早上好?”
“早……早上好?”
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為什麼預先說好的「琴酒+關鍵人物」的搭配會橫空出現一個小男孩,但地勤還是勉強給出了回應。
他們說著,順便探出頭來,想要在駕駛艙找到那個令人心裡發抖的男人。
無論是誰都好,請告訴他們發生了什麼事吧!
駕駛艙半天沒有動靜,艙門中倒是又跳下來一個人,桃色頭發、金瞳,臉上的幸災樂禍簡直不加掩飾。
“現在的小孩還真是好動,都說了降落的時候會有「劇烈」顛簸,怎麼一點都不聽勸的啊。”
作為將柯南直接踹下直升機的罪魁禍首,瀨尾澈也無視了柯南投來的指控眼神。
“那個,您就是瀨尾先生吧……”
終於有「認識」的人了!地勤向前兩步,試圖搭話。
而瀨尾澈也卻跟沒看見似的,側身一閃,讓出艙門口的位置,利落躲到了又一個走下艙門的那人身後。
“你沒事吧,柯南?”這次是一個黑發鳳眼的男人,有些擔憂地想去把小孩扶起來,卻被瀨尾澈也拽住了衣角。
“小孩活動身體呢,總是生活在溺愛之下可是會長歪的。”
“我看見你踹他了……”
“啊哈哈哈是嗎,蘇格蘭看見所以沒關係,請當作我在訓練小孩吧!”
這是哪門子的訓練啊!!!
江戶川柯南此時隻想衝到瀨尾澈也麵前,跳起來攥住他的領口,要是可以的話,再給他兩拳!
駕駛艙終於有了動靜,從前麵下來的卻不是地勤等著的琴酒。
兩個男人從前段跳了下來。
地勤徹底呆住了,瞪著眼:“……萊伊?你怎麼會在這裡?!”
萊伊,誰啊?
除了柯南外,其他人眼睛裡都是這樣說的。
“雪莉在二十五樓的實驗室等您,瀨尾先生,請允許我們先去做其他工作了!”
開口的依舊是更沉穩的那個地勤,他也弄不清楚現狀,但能在末世中活到現在的雷達在瘋狂作響。
彆去管發生了什麼,也彆管已經背叛了他們的萊伊為什麼會出現在琴酒的飛機上,閉上嘴彆多問!
兩位地勤一骨碌跑了,連影子都抓不著。
蘇格蘭這才稍微卸下防備。
誰也沒想到,原本預計的一場混亂就這樣輕描淡寫的結束了。
「在直升機降落的時候突然對琴酒發難」,這種瘋狂的計劃當然是瀨尾澈也提出的。
“收益是顯而易見的,唯一的問題是,你們之中還有誰會開直升機嗎?”
澈也思考著這個問題。
他是不會的,參賽選手的範圍就隻剩下:明顯不是普通男大學生的男大學生兩人,看起來很能打實際上也很能打的可靠男性一人,小屁孩一人。
看來隻能賭在赤井秀一身上了呢……
他正這樣想著,麵前所有人卻都舉起了手,甚至連柯南也一樣!
瀨尾澈也:“……”
他一把拍掉柯南的手:“小孩子添什麼亂,你要去駕駛艙和琴酒單挑嗎,給我把手放下!”
最後,弄暈琴酒,操控直升機的重擔交給了赤井秀一和波本。
就算是琴酒也沒料到會有瘋子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事情,駕駛艙似乎是經曆了某些激烈的搏鬥……總之,事情還算順利的進行了。
在艙門打開的瞬間,瀨尾澈也乾脆利落把柯南踢下了直升機。
就算被追問起來,澈也也有挑不出錯的說辭:反正他又不會死,去探探路嘛,也算是為團隊做貢獻了。
江戶川柯南咬牙切齒。
就在這樣詭異的情況下,他們踏入了這所實驗室。
在直升機在天空盤旋的時候還能隱約看見,這棟大樓下麵全是布防嚴密的武裝人員。但在樓頂,或者說從樓頂一路向下的路上,他們卻沒有遇到任何人。
要麼是這裡的人被清空了,要麼是……關於實驗室的保密條例非常嚴格,無關人員禁止入內,即使是安保也一樣。
唯一能確認的是,這裡的人有著相當充足的自信,他們相信不會有人能在上麵這些樓層惹出亂子來。
而他們在一路上見到的,比之前所有的「災難」都要更「災難」。
走廊兩邊的房間外壁全部是由特殊材料製成,似乎是透明鋁合金,用指關節敲擊在上麵的反饋非常明顯,不是普通玻璃能比擬的。
而被關在無數個房間裡的……則是出了外表之外幾乎和正常人無異的……活死人。
這個無異指的是他們的狀態,有的堆著積木,有的拿著劍玉,腐爛的手指在拚圖上來回顫抖,隻剩下一半的眼球暴露在空氣中,依舊試圖分辨眼前的圖書。
沒有人說話,這個場麵無疑驗證了之前瀨尾澈也的猜測。
什麼活死人啊……除了根植於靈魂的攻擊性外,這和人類又有什麼區彆?!
眾人各自懷揣著不同的心情,走到了25層唯一的實驗室門口。
安全門外設有監控設備,攝像頭捕捉到來人之後轉動了三十度,紅色的光點類似人類瞳孔閃爍兩下,門口的麵板亮起,一個聲音傳出來——
“你來得比我想象的還要遲。”
一語剛畢,安全門開了。
裡麵不是房間,而是另一個冗長的白色走廊,當他們全員邁進去的瞬間,門“哐當”合上,聲音在走廊回蕩,並在他們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天花板上突然噴出了大量水霧。
還是那個聲音:“稍等,先要進行消毒才能進來。”
瀨尾澈也被淋了個遍,他嗅了嗅,是很普通的消毒劑的味道,不清楚有沒有其他成分在。
水霧一直沒停,走廊儘頭的門卻開了,瀨尾澈也和其他人對視一眼,本來打算和之前一樣繼續把柯南扔出去「探路」,這次卻被波本抓了個正著。
波本冷冷看著他:“你想乾什麼?”
澈也眨眨眼:“我想邀請一個實力強勁的可靠人士走前麵,我覺得你就很合適,波本,我這輩子也沒見過你比你還可靠的人。”
“是嗎?”波本假笑,“我也這麼覺得。”
“嗨呀,那就好說了……”
“但是我要「優柔寡斷」一下。”波本把他的話堵死在喉嚨裡,並且直接把人拎著往前走,就像在運動會上舉著旗幟走在隊伍前列的人一樣。
——瀨尾澈也就是那個旗幟。
“秀一二三!秀一大哥!你管不管!你管不管!”澈也試著掙紮,回過頭卻隻看見赤井秀一嘴角的笑意。
平日做的惡在此刻遭到了報應,愣是沒有一個人把澈也從波本的手裡解救出來,就這樣默許他把人頂在前麵。
太過分了,簡直是罪惡滔天!
瀨尾澈也在心底罵罵咧咧。
就在他們即將走入儘頭房間的瞬間,天花板突然又有了動靜。
一束肉眼不可見的電流準確無誤的擊中了波本拎著瀨尾澈也的手臂。
短暫的麻痹讓波本的手在瞬間失去力氣,剛一撒手,門立刻合上。
他們被關在了這個走廊,而走在最前麵的瀨尾澈也已經進入到了房間裡!
扯了腳底趔趄,一雙鞋出現在眼前。
他抬起頭,看見了那個麵色冷淡的女性。而視線稍微一轉,瀨尾澈也站在原地僵住了。
在這名女性身後,有著一個巨大的正方體空間,空間被和外麵房間相同材質的透明鋁合金包裹著,在裡麵站著的不是活死人。
灰白的長發,含著霧氣的空泛綠眼,毫無表情可言的冷淡模樣。裡麵的青年比人類認知中的人偶還要漠然,隻有那雙緩慢眨動的眼睛證明他的確是「活物」。
澈也知道他。
“早乙女……天禮?”
“是。”那個人向他點了點頭。
腦袋開始疼起來,澈也覺得很不對勁,他不知道自己在真正見到「本人」之後居然真的會有這樣的心態。
不是「他不可能活著」,而是「他不應該活著」。
這種感覺是那麼強烈,
「他不應該活著。」
“還沒有想起來嗎?”早乙女隔著外牆問他,聲音被介質影響成更加沉悶的音色。
“我可不是那種見過幾次麵就能迅速達成一團的性格,和我套什麼近乎呢。”澈也略顯嫌棄地後退了一步,“至少把我的發言人放進來吧,彆瞧著我平易近人的樣子,其實我是很容易收到驚嚇的性格,真的。”
早乙女隻是凝視著他,手掌貼合在外牆,斂下眼的時候意外露出了一絲疲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