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京城。
文會在京城西城區,一個古典婉約的江南園林裡舉行,離著城門口十分鐘的路程, 出城後至永元書樓同樣是大約十分鐘腳程。
這一天參加的文人雅士非常的多, 一眾大官員都在早上點卯之後,紛紛提前下班,跑去參加文會。
薑山、範雍這幾天也做好心理準備了, 反正都已經這樣了,還能怎樣?
左不過是永元帝拿他們倆做文章, 給劉皇寄國書, 明麵上是感謝劉皇慷慨寬仁, 實際上是挖苦嘲諷對方。
天壽公主更看重薑家、範家和褚家的女眷們, 對男人還不怎麼看中,因為就算薑山、範雍那是文豪,但全天下他們這樣的文豪數一數也有幾十個, 但女性文豪不多。
不是沒有, 而是她們不出名, 閨閣時期, 還會有才女美名, 但一旦結婚, 這美名就沒有了, 世人看中的不是她個人的能力,而是她相夫教子的能力。
既然這些人落到她手上了, 天壽公主是打算打造女性文學品牌人物,把她們做成標杆。
周皇後和一眾皇妃都出宮來參加這個文會,永元帝自己也來了,所以整個文會非常的盛大、熱鬨。
很多青年才俊努力的表現自己, 如果能以才學入皇帝的眼,那最好不錯了。
退而求其次,如果皇帝看不中,那左右丞相、六部尚書等重臣欣賞他們,他們的目的也達到了。
英勇侯府的女眷都來了,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一並來的,二夫人這會子倒是敢出來見人了。
忽然看到一些吟詩作詞的年輕學子,他們在極力表現自己……但二夫人想到先前丈夫說的當今陛下對那些詩詞歌賦不感興趣,也就是欣賞一下,但再多就沒有了。
二夫人為那些學子惋惜,也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當然,這隻是轉瞬間的想法,她的目標又落在自己兒子身上,大兒子都二十一歲了,必須儘快把婚事定下來!
大夫人也挺煩惱的,是因為女兒和外甥女的婚事,她們倆自己不上心,安排了相親,也會去相一相,然後…就沒有後續了。
“公主,舾舾的婚事,給我提個建議?”
天壽看了看她這婆婆,說道:“夫人,舾舾才十八歲,其實不要太著急,這兩年看看,等二十歲時成婚最好,這後麵她身子骨算是發育完全了,生孩子才不會那麼危險。”
大夫人歎道:“我知道這個道理,但這個年紀,好男兒都沒有了。”
天壽忍俊不禁道:“有的,有很多,除了個彆好男兒早早名草有主之外,基本上早早結婚的男兒都是家裡父母做主的,夫人,現在的環境,其實要男兒自己能當家做主,否則他擔不起事兒來,舾舾嫁過去,那也會被公婆磋磨,夾在中間兩麵不是人。”
突然想起了什麼,天壽小聲道:“夫人,褚丞相褚家,他那嫡長子褚昀是個成熟有擔當的年輕人,先前在蜀都那邊訂過親,但因為褚家被流放,婚事就退了,看這樣子,褚昀短時間內不會定親,過個一年半載,等他們來到京城,或許可以撮合一下舾舾或者舧舧與褚昀……”
大夫人摩挲著下巴,點了點頭,卻說道:“你不是很看好那個老二嗎?”
天壽輕聲道:“老二才十六歲,今年也才十七歲,聽說原本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但因為他被政敵下套,坑了他爹,他這會子萎了,等他想通了,振作起來,真正想做事情了,估計比他哥要強一些,他現在在思考,等於提前把自己催熟,以後會是個乾事的人,但我也把不準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女眷這邊,有周皇後參加,還有一些王妃、公侯夫人,及左右丞相夫人都來了,但除了個彆真正的才女,比如某些王妃和周皇後是非常懂詩詞歌賦,可以言之有物之外,像左右丞相夫人,她們是從底層走上來的,幼年時沒有讀過多少書,所以她們會非常欣賞有才華的女子,但卻不一定和對方說得上話。
來參加這個文會的夫人們,家裡都有適齡的孩子,所以他們也是來看人的。
當然,這麼多青年才俊、賢淑才女,大家挑花了眼,看哪個都很好。
其中,褚開宇的恩師範雍家裡有兩個適齡的孫女,大孫女年紀十八歲,叫範嬋娟,二孫女十五歲,叫嬋婉,因為範家是真的有才學之家,他們家的孩子,不論男女都是一樣教導的。
其中嬋娟作為長女,英氣大方,嬋婉如她的名字那般溫柔美好。
還有褚開宇的嶽家薑家,有五個女孩子,年齡從十八歲至十歲,分彆叫薑暚、薑晟、薑曣、薑曉、薑晴,他們家隻有女孩子,沒有男孩子。
褚昀的弟弟名叫褚晰,還有一個十二歲的妹妹褚晗。
楚舾、黎舧逗著楚艇:“二哥,你可要頂住,如果你都妥協了,那我們倆就扛不住了。”
楚艇沒好氣地看了看倆妹妹,哼了哼道:“沒良心,居然還幸災樂禍?”
忽然,他看到前麵出現了一群女孩子,其中個頭最高的那個一身書卷氣,但長相卻帶著一股子英氣和韌勁,她身上有一種矛盾的品質。
楚舾、黎舧湊到二哥眼前,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兩人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二哥,那是範家薑家姐姐妹妹她們……”
“先前我們和你說過的,範家姐姐比我大一個月左右,薑家妹妹比我小七八個月,我還主動告訴你,範姐姐和薑妹妹特彆漂亮,特彆好,你還不以為然……”
楚艇滿頭黑線,但還是扭捏道:“最高那個,是哪位?”
黎舧壞笑道:“鵝黃色羅裙的是範姐姐,我從大嫂那裡知道,範家和薑家反正今年是不會議親的,怎麼也要等到明年秋天過後了,他們初來乍到,而且處於風口浪尖……”
楚舾撇嘴道:“二哥,你想要追求範姐姐,那難度很大喔,當然咱們家有優勢,咱們家的女眷沒那麼多規矩,二嬸以前還比較端著,但二嬸現在非常接地氣……”
接地氣這詞是大嫂形容的,而且二嬸成長了。
最近二嬸拿起她的毛筆畫筆,被她們攛掇著寫小說,像大嫂書樓裡那些小說那樣,可以警醒天下女子的故事。
楚舾、黎舧正要招手,就見有人比她們還快一步,一襲華麗衣裳顯得英俊帥氣的楊嘉逸正朝薑暚、範嬋娟她們行禮。
“在下楊嘉逸,家父……”
楚舾、黎舧登時就起身跑了過去,楚艇也快速跑過去。
“楊兄,好巧喔!”
楊嘉逸被噎住了,楚舾、黎舧快速纏住薑暚、範嬋娟,嘻嘻笑著往旁邊走去。
等女孩子們走遠了一點,楊嘉逸才黑線道:“楚蘭亭,你什麼意思?”
楚艇挑眉道:“前幾天你不是在和我妹妹相親嗎?怎麼的這麼快叛變了?”
“胡說,我們就隻是見了見,沒什麼彆的不良關係。”楊嘉逸忽然反應過來,試探道:“你小子,春心動了?”
大哥莫說二哥,他們這兩年都被催婚催得厲害!
楚舾和黎舧引著薑暚、範嬋娟她們往夫人堆裡去了,天壽公主恰好不在,被周皇後找去說話。
“天壽,你覺得天香、天語的婚事怎麼樣?”
“母後,這可不歸我管……”
周皇後微微瞪了她一眼:“但歸我管,你給母後參考一下?”
尤其是二公主天香公主的婚事,王德妃一推五六,說她不管女兒的婚事,讓永元帝和周皇後做主就是了。
周皇後也挺煩,這又不是她的親閨女,將來駙馬要是這不好那不好,她會被埋怨的。
天壽看向一個方向,周皇後也看過去,她才說道:“佟丞相的小兒子、黃尚書分小兒子,顧尚書的大兒子……他們那幾個人都不錯,本人很拎得清,但他們的母親或者祖母不一定,當然在我看來不是問題,他們自己可以擺平。”
她的目光又一轉,說道:“楊丞相的大孫子,和楚家我那小叔子……”
周皇後擺手道:“楚艇就算了,你嫁進了楚家,不會有第二個公主再嫁入楚家。”
周皇後看了一圈後,若有所思道:“行,我就挑這幾個人選,報給你父皇,還有告訴德妃,讓你父皇做決定。”
這婚姻又不能強買強賣,永元帝還是要知會他那些重臣,對方不會完全拒絕,但年輕人可就不一定了。
天香公主性子溫柔婉約,天語公主是個小辣椒,一般的婆母不會想要這樣的兒媳婦。本身公主身份就已經高人一等了,若是性子再強勢一些,不利於家庭和諧。
天壽重新回到她的座位,李德盛在整個園子裡轉了一圈回來,他小聲道:“公主,那邊陛下十分喜悅,但我看薑先生、範先生愁眉苦臉的,不像是很高興的樣子。”
“不高興就對了,今天過後,全天下都知道原本居於蜀國的範雍、薑山兩大文豪大儒被蜀國皇帝流放,恰好利州城被駙馬拿下,落入了駙馬手上,劉皇識人不明、丟了西瓜揀芝麻的消息就會傳得人儘皆知。”
文會結束後,後麵會促進多少對婚姻還是未知數,天壽回到公主府後,時莊他們都來彙報消息。
王玉書和王巍這兩人調去了流江郡,那片區域流竄著很多水匪,一直以來都是水運的麻煩。
當然,這麼多年都沒有清理乾淨,當地的官府、富商、世家等絕對有勾結,所以天壽是打算年後就去處理流江郡的水匪,然後籌措資金,疏通流江與天藍郡的水路。
她沒打算自己出錢,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把水匪挖出來,把他們背後的那些支持者挖出來,就足夠修建一段江流了。
“公主,從博城、滄浪城去往利州城的官道已經修建好了,當然真正的大橋還沒有完工,但現階段幾個地方交通非常方便了。”
“駙馬那裡,現在安州休養生息,蜀國的軍隊也消停了,這冬天了,他們不敢動,而且他們後勤糧草跟不上,劉皇撥了很多軍餉,但下麵人層層糊弄,到前線將士手上就少了很多……”
“還有駙馬在安曲郡、安州判了很多案子,有些案子不符合當下有些書生文人的觀念,安州那邊被軍隊壓著,而且那邊普通百姓還挺支持將軍,所以沒有引起多大的輿論轟動,但年後,消息傳開後,傳到這邊來,到時候會引起一些文人的批判……”
天壽點了點頭道:“咱們的報紙該準備起來了,回頭看看有誰博眼球、沽名釣譽,就拿他開刀,讓他揚揚名,讓天下人看看他的文人秉性是什麼樣的。”
第二天,天壽起床時,快九點鐘了。
吃早飯時,李德盛樂嗬嗬地彙報了早朝的事情。
“公主,陛下在朝會上大肆讚美薑先生和範先生,說他昔日隻聞其名不見其人,這次托劉皇的福,終於得見真人,有生之年能見到蜀郡大文豪,此生之榮幸。”
天壽拿著銀箸的手頓了頓,而後繼續吃飯。
她可以想見早會上所有大臣們的反應,尤其是楊文光,他既高興,又鬱悶。
不過半日,昨天的文會和今天的早朝上發生的事情就傳遍了整個京城。
消息往外輻射,以著驚人的速度傳播著,尤其是在讀書人圈子裡,傳得更快更廣泛。
有一些讀書人物傷其類,還寫了文章抨擊劉皇,因為他們也怕永元帝搞這樣一出的話,他們要是也落到薑山、範雍的下場,他們將何去何處?
蜀都這裡,劉承望現在振作起來了,他不想當亡國之君,所以最近也不搞平衡,而是想方設法地調動整個蜀國的力量對抗夏國。
有人還提議與衛國合作,劉皇思考過後,覺得可行,派了人前往衛國。
但衛國現在一團亂,攝政王和衛國皇帝爭權,還有衛國境內的漢人攪局,總之衛國亂成一團漿糊。
劉皇請求聯盟的國書抵達後,衛皇和攝政王直接丟到一邊,衛國和夏國的戰爭還沒完呢,用得著和蜀國聯合,他們一直在打啊!
當然,過了幾天,衛皇和攝政王也分彆回了劉皇的信,說他們衛國一直在和夏國打仗,聯不聯盟有什麼意義?讓劉皇加緊派兵攻打夏國,他們可以雙管齊下……
褚開宇被流放的事情在蜀國沒有刻意傳揚,當然很多人知道,隻是不以為然,但當夏國那邊永元帝在朝會上讚美薑山、範雍之言傳到蜀國後,瞬間引起了文人們極大的反應。
褚開宇是丞相,他主要是為官一道上頗有建樹,但論文壇地位,是不如他嶽父和恩師的,所以薑山、範雍一並隨褚開宇被劉皇流放,而後被夏國楚將軍俘虜這件事情,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
劉皇氣死了,當下就發病那種,滿朝文武大臣愁得眉毛都一根一根往下掉。
等蜀國使臣從衛國回來,帶回來兩封信函,看完了信函後,劉皇極度無語。
特麼衛國好像比他還離譜吧?
每天都有前線的消息傳回來,劉皇本就上了年紀,每天被壞消息氣一氣,身子骨更不好了。
安州城這裡,楚江開還是在審案子,隔個五天去軍營檢查一下,看看他們的訓練情況。
對於蜀都的消息,現在他可靈通了,因為這邊交通比較便利,消息傳得非常快。
楚江開:【這次劉承望活不到七八年後了吧?】
戰十:【估計懸,那個平行世界他活那麼久,也確實是後麵沒怎麼操心,但現在不行了。】
褚開宇已經把整個安州城的政務梳理清楚了,但還有下麵的縣城,所以他這幾天出差去了,視察縣城的情況去了。
相較於安州城,那些縣城的情況不太妙一些,因為越是小地方風氣越不開放,而且當地的富戶和家族宗族更是能一手遮天。
褚開宇不讓楚江開親自去,因為他知道他一去了肯定就用重典,不能讓他們將軍這麼殺下去,到時候這名聲不好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