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子的榮華路(1 / 2)

鬱子孝氣過一場, 憋著勁兒回去一封文采風流的回絕書, 送出去後還同女兒鬱夏感慨說:“隻當少年人多輕狂, 經事便知收斂, 不曾想曹耀祖心眼如此之多, 遠多過府學生員,要不是我兒機敏, 為父險些叫他誆了。”

鬱夏斟上熱茶, 送到鬱子孝手邊, 寬慰說:“父親消消氣, 莫為無關緊要之人動肝火。”

“曹耀祖看似有溫恭之貌,實則包藏虎狼之心,他為經濟仕途算計姻緣,你姨母呢?同你娘還是親姊妹,明知曹耀祖所想所圖,非但不勸反推波助瀾。為人母, 她沒教好兒子;為親為戚,更是喪了良心,實在缺德……”

讀書人氣憤起來, 張嘴就是一套套的,看他話說急了雙頰都漲紅起來, 鬱夏又是一通好勸。鬱子孝反問女兒:“我的兒,你不氣?”

鬱夏搖頭。

“假使我對姨母推心置腹,換來她百般算計,氣也氣死了。可事情並非如此, 初初進府我心生古怪,便有防備,後來這些事沒太出人意料。於姨母,表哥是親兒子,我是外甥女,為兒子當然能算計外甥女。”

鬱子孝並不認同,“子女做錯了,為人父母要教導他,使他改正,人不能為小利舍大義,房氏利欲熏心她害了曹耀祖。此子有才有學能成大器,隻怕他舍了大道不走專營歪門邪道,性子一旦養成,日後想改怕來不及。”

“父親您說這麼許多,表哥也聽不見。”

鬱子孝一聲長歎,不再多談。心想曹家非要走偏門,他不便勸,隻得楚河漢界分個清楚,以後少些往來。

曹氏家仆趕得急,不過數日便將回絕書送到房氏手中,房氏看罷,滿心不快,暗道抬身價這種事做一回就夠了,竟然反反複複來。想起外甥女刻意刁難耀祖,現在妹夫順著台階也不下他還要假意婉拒一輪。一家有女,好到令彆家撓心撓肺百般求娶是體麵,可凡事有度過猶不及,她鬱夏要臉,耀祖就不要臉了嗎?

房氏氣悶,對著滿滿一桌膳食沒半點胃口,才不過對付了兩口便使人撤下。

稍晚,她同老爺商議,決定遂鬱子孝之意再修書一封。這封不像先前那般委婉,明擺著是要商議兒女婚事。

十日後,臨州又有回信,鬱子孝還是不應。

因這封回信,房氏砸了一地碎瓷片聽響,泄過憤,他又找到曹老爺,說鬱家這般不識抬舉,她也不想要這個滿身清高目下無塵的兒媳婦,更不想再管這事,隻是不知道兒子那邊作何想。

房氏暗道,妹子該不會生了個狐狸精?怎麼耀祖對她就是不死心呢?

她還在胡思亂想,曹老爺開了口:“都寫過兩回信,就說明你當真想求個親上加親,在這不上不下的地方放棄便不合適,得讓耀祖走一趟臨州,親自去見見鬱子孝。成不成就看這趟,之後便不用再費心思。”

房氏舍不得推兒子去受委屈,曹耀祖跟他爹一條心,都覺得應該走一趟。就這麼簡單放棄總顯得心不誠。

不日,他啟程去了臨州,這趟在他人生履曆上記下尷尬的一筆,多年以後想起來還是羞臊。

曹耀祖親自登門同鬱子孝長談,初時,聊點學問文章倒還愉快。直至曹耀祖提出想求娶表妹,承諾說會愛之護之珍之重之,望姨父成全。

鬱子孝成全不了。

“你若是真心實意想娶我女,應誠心以待,觀外甥舉止,我不敢信。”

曹耀祖欲辯,聽鬱子孝說:“來年又是鄉試,府學學子皆道時日不夠,多少人夜夜挑燈伏案苦讀,外甥心懷宏圖遠誌竟選在這種時候提及親事,令人費解。”

曹耀祖心已經沉下去了,冥思片刻,回:“我心中喜愛表妹,自表妹離開康平心中想念,難以專心,料想說成親事以後才能放下雜念定心讀書,來日榜上提名再風風光光上門迎娶豈不美事?”

鬱子孝剛才抨擊他假,曹耀祖趕緊真情流露一番,結果又挨了訓斥。

“你可知你所思所想像什麼?像登徒子,像無賴。照你所說,得我應下這門親事你才肯好生讀書,若我不應,你來年鄉試有個閃失還能怨上我父女二人?”

“甥兒非有此意,是一時嘴快說錯了……”

鬱子孝擺手:“請外甥在府上暫留一晚,明日便動身回康平縣,你所求之事我不應,來一次來兩次三次皆不應。外甥往後莫再嘴快,開口之前想好了,以免害人害己。”

曹耀祖心中惱恨,偏不敢翻臉,還擺出黯然神傷模樣忍痛應諾,自鬱子孝的書房退出。至院中,他臉色將要繃不住,卻遇上給鬱子孝送補湯來的鬱夏,聽鬱夏清清脆脆同自個兒打了聲招呼,略微提起裙擺跨過門檻進入書房之內。

他在院中小站了一會兒,聽見鬱夏笑吟吟討巧賣乖,哄得鬱子孝連連捧腹。

曹耀祖心裡有些空蕩蕩的,覺得自己也不全是算計,對表妹該有三兩分真情。想他再如何工於心計也不過是尚未及冠的少年人,哪有不慕好顏色的?鬱夏確確實實是曹耀祖見過的一眾姑娘裡最出挑的那個,他在鬱夏身上費儘心思,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多愁善感不過片刻,曹耀祖很快收了心,移步去鬱家客舍,他也不想在府城多待,隻盼早日動身返回康平。

來年鄉試無論如何不能有閃失,他不僅要高中舉人,還得名列前茅,爭取拜個良師,結交三五七個誌同道合的友人,共走經濟仕途。

曹耀祖憋了一股勁兒,想著若有一日飛黃騰達,定要將今日屈辱全還回去。

第二日一早,曹耀祖動身返家,鬱子孝贈他二三言論,他看似虛心受教,實則不以為意,鬱子孝看在眼中,不再多說。

一路上趕得急,看兒子這麼早回來,房氏納悶,又看兒子臉色不好,遂問:“事情沒成?”

“非但沒成,還受了姨父訓誡。”

“豈有此理!我兒怎樣輪得到他鬱子孝指手畫腳?簡直多管閒事!……”房氏斥罵了好幾聲,表示這門親斷了也罷,以後少與他往來,又嗔了曹耀祖一眼,“娘早說好姑娘多的是,你非要她!”

“是,兒子往後都聽您的,憑您做主。”

好不容易修複過來的關係經此一遭又壞了,不過兩家都不可惜,房氏反複告訴自己他鬱子孝不過就是個窮先生,有什麼了不起?而鬱家父女都一個想法——道不同不相為謀。

曹耀祖去臨州求親已經是十一月間的事,回來年關將至,這時房氏已經忙碌起來,在準備給親朋好友走禮。她倒是沒直接漏掉鬱家,隻不過這一年去的禮比往常還要單薄,說是近親,卻比朋友還要不如。

鬱家的回禮稍稍好看一些,也不過是勉強合數,不失禮罷了。

許多事隻要做了就會漏出風聲,曹耀祖中意他表妹甚至親往臨州求娶,這事已經在康平悄然傳開。縣尉萬榮聽說之後趕緊講給他妻子王錦娘,錦娘大驚,問確有此事?

萬榮頷首:“我還能哄你不成?”

王錦娘琢磨半晌,麵上神情變了又變,才道:“老爺你說小越他是不是早看出來了?要不是早看出貓膩,能攔著不讓我去曹家請房氏說媒?”

萬榮想了想,倒還真有可能,世人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可在這種事情上,當局者比旁邊湊熱鬨的清醒多了。話講得直白點,彆人找不準誰是你情敵你自個兒還感覺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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