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子的榮華路(1 / 2)

風寒是假, 父親身體單薄卻是實事, 他倒不像喬越是先天不足, 而是結發妻子早去, 形單影隻熬出來的。

自妻離去, 鬱子孝心裡隻裝著兩件事,學問和女兒, 自個兒身體反而不見他上心。鬱夏回臨州來看父親虧空至斯, 就想到食補的法子, 擇出溫性不刺激的湯羹烹調起來, 每日盯著他喝。

養身體不在一朝一夕,起先幾天看不出什麼,堅持一段時間,便初見成效了。父親氣色好了一些,聽他自己說起,說這幾天手腳暖和不少, 不似先前那麼冰涼。

“我兒費心了。”

鬱夏搖頭說沒什麼:“父親身子骨好才能長長久久庇護女兒,若沒有您,女兒不得讓人欺負了去?就像這回……我在曹府住著難受, 又想不到法子脫身,還是父親出麵將女兒接回家來。”

“也是為父將你送去康平的, 是為父之過。”

“不說這個,父親看看我今日練的字,可有長進?”鬱夏將放在手邊那幾頁紙拿起來,送到鬱子孝麵前。

鬱子孝搖頭笑話她, 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功,除非是初學,練字哪有突飛猛進的?嘴上這麼說,還是將幾頁紙都看過,邊看邊點頭,他看起來十分滿意。說這筆字已相當不錯,比府學裡許多學生也不差什麼。

鬱夏有一丟丟得意,她笑了笑,說:“您是府學裡的先生,我是先生的女兒,我自幼聽您讀書,能比他們差得了多少?”

瞧她這般,鬱子孝心裡十分柔軟,妻子離開以後他有段時間萬念俱灰,當時就是因為女兒才撐下來,現在也是因為女兒,他感覺沒跟妻子同去也好。

原先想著給女兒找個好的夫婿,看她圓圓滿滿嫁過去,自己就了無牽掛。經過曹家這出,他改了念頭,心想得好好保重自己,女兒就算嫁了也需要他撐腰。

人的生活態度能從精氣神中反應出來,從鬱夏歸家,鬱子孝就不大一樣了,學生們都注意到先生近來心情頗好,私下還猜測說不知道是有什麼喜事?

臨州鬱家生活平淡溫馨,康平縣內,王氏姊妹快急死了。

自金府回來,王貞娘試探兒子好幾回,確定他是鐵了心,就讓人找老爺來,把這事說給他聽。本來想著自己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什麼,老爺主意正,能幫兒子參謀參謀,結果他聽完直搖頭。

讓兒子娶個臨州府裡的大家小姐?

不不。

對方還有個在府學裡教書的爹?

不不不。

喬福來還說呢,鄉間地主同讀書人結親,這不是送上門去給人嫌棄?府學先生是了不起,要是家裡有個做學問的這門親事倒還能攀,喬家連個讀書人都沒有,他再能耐,對誰也沒助益,何必費這力氣?

王貞娘聽他說這麼多,內心毫無波動,心想是啊!這話很占理,有本事你跟你兒子說去!

說就說,喬福來轉身去了兒子那頭,看喬越穿著厚實的棉衣托著腮幫子盯著圓滾滾的土豆,他問:“兒啊,我聽你娘說,你出來一趟有意中人了?”

喬越瞅他一眼,點頭。

“聽說那姑娘是教書先生的女兒?”

喬越想了想,繼續點頭。

“你聽爹一句勸,咱們康平縣裡好姑娘多的是,沒必要……”他都沒說完,喬越屁股底下挪了挪,轉過身。

喬福來跟著他轉了半圈,還想繼續遊說,喬越壓著胸口就是一陣咳,一邊咳還不忘記表明心跡:“我不,咳咳咳、我就要她。”

膝下隻得一子,這個兒子還病歪歪的,結果會怎樣?

就像現在……

喬福來寧肯跟佃農結親都不想要那種難伺候的親家和難伺候的兒媳婦。但兒子非要,有什麼辦法?難道卯起來氣他?大家長氣勢沒續多會兒,喬福來說妥協就妥協了。

“好好好,爹不說了,乖兒子你彆激動,彆說話了快緩緩。”

他都這麼保證了,喬越還本著人與人的基本不信任打了個預防針,說:“我隻要她,除她誰都不娶,爹你知道我。”

知道!能不知道嗎?

老子每回說你一句,你就咳咳咳,再說一句你連湯藥都不喝了。

看喬福來垂頭喪氣回來,王貞娘還笑話他,說怎麼樣?老爺可讓兒子回心轉意了?

“他會不會回心轉意你不知道?我說你就不該帶他進縣裡,不來縣裡根本就遇不著勞什子的教書先生家女兒,這樣什麼事也不會有。”

王貞娘攤手:“我怎麼知道小越他這樣實心眼?再說……回來說小妹想他請他來縣裡小住的不是老爺您嗎?”

喬福來感覺大家長尊嚴受到了挑釁,他瞪了個牛眼,正要推卸責任,王貞娘挪挪繡墩,讓自己離男人近點,說:“老爺你聽我說,小越他眼光是真好,那姑娘出色極了,與其擔心親家公層次太高看不起咱們不如想想咋樣才能幫小越娶到媳婦,至於她爹,人家是府學先生,能有幾時碰頭?臨州到康平就要幾天,再到我們陳鄉,還不夠遠?”

這麼說也對!

見不上麵好啊,不能怪喬福來嫌棄鬱家,誰讓他有個窮秀才出身的丈人。過去二十年裡每回見麵喬福來都要被嫌棄,丈人跟他講人生道理說學問文章聊科舉仕途他聽不懂,他腦子裡裝的隻有地裡收成地稅地租,若還有空頂多想想今年能存下幾個錢明年要不要再買它幾畝地。

有自己做先例,喬福來太明白層次不對等的苦,他丈人還隻是個窮秀才,換成府學裡的先生……能有活路?

到時候兩親家說不上話,小越作為實實在在的文盲也要被嫌棄,這種親事費心費力攀來乾啥呢?不如放過對方也放過自己。

不過太太說的也對,教書先生是府城裡的,自家紮根陳鄉,隔得遠,這麼想還能接受。

喬福來也是個耿直老爺,他就收起對鬱子孝的嫌棄,真心實意為兒子參謀起來。

但是這個事情,不是商量商量就能有結果的,哪怕集全家之智,他們也想不到該怎麼讓兒子和對方姑娘培養感情,彆說培養感情,要見一麵都難如登天。他們是從鄉下來親戚家做客的土地主,人家是從府城來走親滿腹書香的小姐,兩邊八竿子打不著。

喬福來急得嘴上撩泡,他腦子笨想不到好辦法,隻能安慰兒子彆著急。

傻小子還不領情,天天轟他讓他趕緊回去,回陳鄉盯著翻地,還說什麼那幾畝地切記要深耕,至少掘下一尺,不然影響收成。

想他為什麼來縣裡?

還不是太太傳話說夭壽了兒子在縣裡對大戶人家小姐一見傾心人家小姐太出色不知道咋辦老爺你快來啊~

為了兒子的終身大事,喬福來丟下手邊事火急火燎趕來,結果被嫌棄了。

太太嫌他想太多。

兒子嫌他放著正事不做跑縣裡來瞎折騰。

他圖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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