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靜室裡,天女的聲音平靜無瀾的從珠簾後傳了出來:“我吩咐你做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哢嚓哢嚓】
天甲聽著簾後傳來的脆響聲,心下古怪,遲疑著道:“已經初步有了幾分眉目……”
卻沒說具體都打探到了些什麼。
天女笑了一下,寒芒刺骨。
【哢嚓哢嚓】
天甲心頭一陣驚悸,正待開口,不曾想他身後下屬存了幾分搶占功勞的心思,已然急急上前一步,畢恭畢敬道:“回稟天女,屬下這裡倒是有個消息,想要告知於您。”
天甲眼底冷光一閃,便待發作,不曾想簾後天女已然開口:“講。”
他隻得隱忍下來,聽那下屬將自己探聽來的消息一字一句轉述給天女聽:“聖教中的一個老人說,多年前——約莫就是越國公夫人的年歲那麼大——北尊從外邊帶回來一個孩子,據他猜測,那個孩子,很可能就是越國公夫人!”
天女雲淡風輕道:“怎麼說?”
【啜手指聲】
那屬下為難起來。
這其實也是先前天甲為難的緣故。
事情過去那麼久了,那老人其實也是從無極裡彆的人口中聽說此事的,彼時隻當是一樁緋色豔聞,哪成想多年之後再去回想,那時間卻剛剛好同越國公夫人的年紀較為吻合。
他跪地請罪,瑟瑟發抖道:“還請天女恕罪,屬下隻探聽到了這些……”
天甲心下冷笑,隻待天女一聲吩咐,便要了結掉這個吃裡扒外、搶占同僚功勞的王八蛋,不曾想上首天女的聲音再傳來時,居然多了分欣慰。
“不錯,你很儘心。”
【啜手指聲】
天女說:“天甲。”
天甲趕忙躬下身去:“在。”
天女吩咐道:“以後他就是你的副手了。”
天甲:“????”
天甲心內憤慨——活兒是我乾的啊!
他可是搶了我的功勞!
他滿心不平,忍不住解釋道:“天女,其實這件事是屬下探查得知的……”
天女的聲音驟然冷漠起來:“天甲,聖教裡的兄弟姐妹都是我們的手足,何必要分什麼你我?你如此斤斤計較,小肚雞腸,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哢嚓哢嚓】
【啜手指聲】
天甲:“……”
天甲頭頂上刮著西北風,心裡邊滴著血,不得不低頭請罪:“是,屬下知錯了。”
天女語氣裡含著冷冰冰的告誡:“你是聖教的老人了,不要在後輩們麵前做這些丟人現眼的事情,知道嗎?下不為例!”
天甲:“……”
天甲滿心憤憤:這不公平!
天女不公!
聖教不公!!!
他不是木頭,他也要反抗,也要給天女一點顏色看看!
天甲拒絕再用“是,屬下收到~”回複天女,而是冷冰冰地回了一句“是,屬下收到”!
足足省略了一個“~”符號!
天女冷哼一聲:“你退下吧!”
又示意那才升遷上去的副手:“你留下,我有事吩咐你去做。”
天甲帶著人退了出去,將要把門合上的時候,瞥見了那得勢小人洋洋得意的眸子。
他暗地裡磨了磨牙,假笑著把門給帶上了。
……
喬翎端著剩下的半紙袋薯片,坐在馬上邊走邊吃。
她沒牽韁繩,然而那匹老馬大概也識途,沿著路邊,慢慢悠悠的往越國公府所在的地方去。
如此一路晃晃悠悠出了西市,薯片也吃了大半,喬翎忽的心有所覺,抬頭搜尋幾瞬,終於將目光定在了不遠處正對著的一座二層茶樓。
一個中年道人靜靜坐在彼處,臉上微微帶一點笑,正注視著她。
喬翎也看著他。
身下坐騎慢慢向前,終於到了茶樓處,那道人麵前。
喬翎拍了拍馬的脖頸叫它停住,同時道:“可是魯王殿下府上供奉的是淩霄天師?”
道人起身,很客氣的朝她行個禮,並沒說什麼。
喬翎用一種頗新奇的眼神對著他看了會兒,最後點一下頭,慢慢悠悠的走了。
也什麼都沒說。
如是一路曬著太陽回到府上,剛進門,張玉映便迎了出來:“娘子這又是去哪兒了?我先前往梁氏夫人處去尋您,那邊的人還當您是直接回來了呢!”
喬翎見她好像有事兒似的,不免問一句:“怎麼這麼急著找我?”
張玉映說:“方才有人來送東西呢,還有人來投信——是寫給您的。”
喬翎心下疑惑,先問第一件事:“送東西?”
“是呀,”張玉映從窗下取了來,端在手裡,神色遲疑,不知道該不該遞過去:“幾個侍女牽著金子出門,回來的時候在門口發現的——不是府門前,是咱們正院門前。上邊貼著封條,寫明了是給娘子您的。看這製式,不太像是府裡其餘幾個院子裡的人送來的。”
越國公府裡邊分為幾院,老太君處,梁氏夫人處,還有薑二夫人處,這幾方張玉映都往來過,知道這不是他們的風格。
既送東西來,怎麼著都會差個侍女小廝的來知會一聲啊。
她猶豫著晃了晃,說:“因上邊寫著是給娘子的,所以我就沒有貿然處置,亦或者是拆開……”
喬翎隱約猜到了幾分,當下笑道:“沒事兒,給我吧。”
張玉映小心的提醒:“娘子小心些呀,這東西來的古怪……”
喬翎說:“沒事兒。”接到手裡晃動幾下,就更有把握了。
撕開封條,將盒子打開,視線向內覷了一眼,不由得微笑起來。
果然是一支犀牛角。
她吹了聲口哨,將蓋子合上:“不是說還有封信?”
又問:“在哪兒?”
張玉映替她掀開簾子:“裡頭,在國公那兒呢。”
喬翎微覺困惑的進去,果然見案上擺著一封沒有拆封的書信,她往薑邁身邊去落座,撿起來看了眼信封,不由得笑了起來:“是姨母寫給我的呀!”
張玉映與薑邁的目光不由得齊齊彙聚了過去。
薑邁輕聲問了出來:“你的姨母?”
“是呀!”喬翎理所應當的應了一聲,轉而想起他們都沒見過,便試圖拉一個他們能理解的人來解釋:“你們不是見過我表哥嗎?姨母就是表哥的阿娘!”
表哥……
令人震撼的表哥……
張玉映不由自主的同薑邁對視了一眼,確定對方都讀懂了自己的意思,繼而又若無其事的挪開了視線。
她試探著問:“是娘子母親的姐姐,還是妹妹呀?”
這邊說話的時候,喬翎已經小心的拆開了信封,同時下意識道:“哎?我其實也不太確定到底是姨母年長一些,還是我阿娘年長一些……”
張玉映微吃一驚:“哎?”
她說:“您不知道,姨母也不知道嗎?”
喬翎將信紙從信封裡抽出來,同時說:“姨母也不知道。”
薑邁都忍不住問了句:“怎麼會不知道呢?”
即便不是親姐妹,是堂姐妹、亦或者表姐妹,也不至於不知道孰長孰幼啊。
喬翎理所應當的說:“因為姨母其實沒見過我阿娘,跟我阿娘也沒有世俗意義上的血緣關係啊!”
張玉映與薑邁俱都大受震撼:“啊?!”
“你們這麼吃驚乾什麼,”喬翎兩眼看完了信上的內容,倒是對他們如此驚詫的反應感到奇怪:“這不正常嗎?”
張玉映與薑邁都被她搞得不自信了。
張玉映遲疑著說:“這大概……不太正常吧?”
“是嗎?”喬翎聽著,不由得撓了撓頭,繼而同他們解釋:“我沒有見過我阿娘呀!”
“小的時候,師姐跟師兄師弟都有阿娘,隻有我沒有,剛開始還很難過呢,叫公孫姨母知道之後,她就擺酒設祭跟我阿娘結為姐妹,叫我去做她的小孩,那之後她就是我的姨母了!”
張玉映想象著那副畫麵,心下動容,不由得道:“公孫姨母可真是個大好人!”
喬翎很讚同的點點頭:“是呢,我那些好看的紅裙子,都是姨母給我做的!”
又同薑邁說:“我的醫術就是跟隨姨母學的,這回請她上京,也是希望叫她來幫幫忙……”
薑邁聽得默然,定定注視她良久,終於說出來一句:“你什麼時候寫的信?”
“見到你以後呀!”
喬翎有點憂愁的自責:“當初跟隨姨母學醫的時候,要是再用功一點就好了……”
後邊的話她沒能再說下去。
因為薑邁忽然間伸手過去,捧住她的臉,繼而用自己的額頭貼住了她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