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1 / 2)

陳殊睡得沉, 並沒有察覺到身邊的動作。

黑影亦沒有出聲,他默默地將陳殊輕輕地放躺在床榻中間,俯身解過鞋靴放在床下, 拉過床上的被褥,小心地蓋在眼前人的身體上。

放在平時若是有人在陳殊身邊這麼折騰,他必然已經警覺驚醒,但此時可能是因為來的人是自己熟悉的人, 陳殊微蹙的眉反倒緩緩平複, 看上去沒有以前那樣困倦。

黑影蹲下身輕輕撫摸了陳殊的額頭一會,隨後又轉身離開房間, 等到再回來時, 手上已經有了盆水,上麵泛著蒸汽,是溫熱的樣子。

房間裡夜色深重,隻有一點點月光透進。但黑影卻夜能視物,熟練地將浸在熱水中的帕巾擰乾,輕輕地為陳殊擦拭唇邊已經血跡。

乾涸的血跡在熱水下終於化開。大概是秋夜涼爽,身邊的帕巾散著熱氣, 他的頭還輕輕地往黑影的手上輕輕地靠了一下。

黑影的手微微僵住, 他連忙低眉看著陳殊,卻見此時的陳殊依舊沒有清醒,但唇邊開合,似呢喃著什麼。

他輕身湊近細聽,方才聽到陳殊極輕極輕的囈語。

“解臻、解臻……”陳殊低低道, “我陪不了你了……”

黑影的手輕輕顫抖,慢慢地握緊帕巾。

這一句喃喃的話語反反複複,陳殊聲音更低了下去。

“對不起, 對不起……”

“小婉,原諒哥哥。”他喃喃道。

“……”

黑影看著陳殊,眼中的目光止不住地泛動,他連忙去擦拭,卻還是有幾滴水垂落而下,月色下如斷線的珍珠。

淚水滴落枕邊,發出輕輕的聲響 ,有一滴落在陳殊的臉上,順著頰邊滑落。

“……誰?”陷入夢魘的陳殊終於察覺到身邊有人,皺眉低低問了一聲。

這大半夜裡,是誰敢闖敬寧侯府?

他吃力地抬起眼,往發出動靜的方向看去,然而抬眼間卻隻見房間裡的桌案與屏風,視線裡什麼人都沒有。

桌案旁邊是一扇窗戶,窗戶也和他進屋的時候一樣半敞著,露出外麵的一輪皎月。

快到十五,皎月都補了陰缺,比往日更加明亮。

陳殊愣愣地看著皎月一會,一陣倦意再度上湧,複又慢慢地闔上眼睛,重新閉目昏睡過去。

他鼻息漸漸又恢複平穩,躲在旁邊的黑影終於慢慢地從床榻邊輕輕踱出,他頭發半挽,因為眼睛剛剛沾染水光的緣故,此時如清泉冷冽,配合清俊的容顏,正是從宮裡出來的解臻。

他來敬寧侯府不是第一次,每次過來也都能找到陳殊,但這一次他沒有再叫醒對方,隻是輕輕地覆上陳殊露在被褥外麵的手,靜默地坐在陳殊的身邊。

夜空時有暗雲飄過,遮攔住星光,令房間時而深暗,時而半明,解臻卻沒有動,仿佛在他身邊時間都靜止了一般,整個人宛如雕像一樣。

他安靜地聽著陳殊的呼吸,直至熹微的晨光代替月色從窗戶裡麵灑進,他才慢慢地抬眼,看著窗戶外麵初起的旭日。

時間在漫長的等待裡麵已經模糊,日落日出,又是新的一天到來。

解臻看著晨光,這才重新起身,他回頭看著晨光下的還沒有醒的陳殊,目光流露出無比的不舍和留戀,但還是轉身端起水盆和帕巾,輕輕推出房門走出,複又轉身將門掩好。

*

陳殊一覺睡得昏昏沉沉,隻依稀記得昨日從白天入睡,沒想到再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桌案上躺到了床榻上,但他房間裡麵的東西並沒有被人動過,不像是有人所為,很可能是自己意識昏沉的時候做的。

醒來後頭腦還是暈暈糊糊,但比昨日身體崩潰的樣子有所好轉,陳殊揉了幾下眉心,起身讓侍女幫忙穿戴朝服。

昨日他得解臻應允沒有上早朝,後來又中途提前回府,已經一整天沒有和解臻見過麵。他心中有事,到底還是怕解臻擔心,等到了早朝的時辰還是和往常一樣前往。

一路上他都在想怎麼和解臻辭行,以致於下馬車的時候李鄴之和他打招呼都差點忽視了過去。

“敬寧侯有心事?”以李鄴之的官位本來很難攀附到像侯爺這樣位高權重的人物,但他和陳殊是同一批進士,又和陳殊有過一段交情,後來得陳殊提攜做了工部侍郎,所以見麵的時候都少不了客套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