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這樣的笑容棠梨不由想起一個成語來,如沐春風,對,這便是年輕人給她的感覺,而且棠梨忽聞見一股熟悉的味道從這年輕人身上散出來,這是藥草的香味,若非常年與藥草為伍,身上絕不會沾染這樣的味道,如此說來這年輕人該是一位大夫了,此時來,必是來給老夫人診病的,看來除了自己,葉大人還另尋了大夫,雖不知這位醫術如何,但憑這一身藥香,應不是庸醫。
這兩人倒是頗為知禮,大約誤會棠梨是葉府的女眷,雖不得已碰上,卻微微彆開目光,走了過去。
待那兩人走遠了,棠梨正想著他們的身份,旁邊的周婆子卻已低聲道:“姑娘瞧見沒,剛前頭那位便是大名府的知府大人,我們老爺在安州好幾天了,這附近州府縣的大小官員,那天不是來個幾趟,都恨不能住這兒了,就這位大名府的知府大人,隻頭一天的時候來點了個卯就不見影兒了,今兒才是第二回來,來了吧也連個笑模樣都沒有,一張黑臉足夠十人看半個月的,可我們家老爺偏對這位黑臉的知府大人青眼有加,彆的官員一概不見隻這位來了,必是會見的,姑娘說奇不奇怪。”
棠梨略想了想,若從麵相上看,這個中正嚴肅的黑臉知府,估計是個作風硬朗,不講人情的,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想必葉大人也是這樣的人,所以才對這位知府大人格外青眼。
周婆子道:“也不知這位知府大人今日來做什麼,後麵那位公子瞧著倒和善的緊,想必是這黑臉知府的後生晚輩,特意帶過來打算舉薦給我家大人的。”
棠梨卻道:“那位是個大夫。”
大夫?周婆子愣了愣:“姑娘不是已經給老夫人診過了嗎,怎麼又來了個大夫。”忽想起什麼臉色一變道:“姑娘這可不好,萬一他也開個方子,老夫人病好了,到時候這功勞是誰的就不好說了,不行,我得瞧瞧去。”撂下話忙著走了。
棠梨愕然一瞬,不免笑了起來,這周婆子竟會怕彆的大夫搶了自己的功勞,著實好笑,殊不知這世上的藥方千千萬,除了那些傳世上千年的經方,便是跟著一個老師學出來的弟子,看同一個病人也絕不會開出一樣的方子,即便大致的藥差不多,加減份量上也絕不會相同,這是因每個大夫對病症的理解並不一樣,而遣藥也各有各的習慣,正因如此後世的中醫才會分出那麼多派彆,諸如滋陰派,火神派等等,病症一樣,理解不同,開的藥自然也就不同了,根本不會有什麼搶功勞的事。
而且,雖隻匆匆一個照麵,棠梨卻對那個年輕人有些好感,她直覺那個年輕人應是自己的同道中人,可惜並不相識,不然倒可以坐下來切磋一二。
想到此,忍不住搖頭,自己怎麼又忘了,這裡可不是後世,這裡男女之間除了夫妻兄妹,父女,就沒彆的了,想像朋友一樣切磋研究醫學,絕無可能。
棠梨可惜的時候,前頭的那位公子也再猜測棠梨的身份,從花管家恭敬的態度來看,像是葉府的女眷,卻從衣著打扮上又不大像,且,他早就聽說葉大人的兩位千金均已出嫁,這嫁出去的女兒自是不會再隨父親外放上任,若說是葉大人的年輕妾侍,更不可能,那明明是一位未出閣的女孩兒。
雖猜不出卻也不好問,自己一個外男,貿然掃聽人家的女眷,可是極為失禮的,況自己此次隨姑夫過來,是為葉府老夫人診病的,不可多生事端。
說起診病,是姑父令人遞了信兒說有急事,自己來了方才知道,姑父是讓自己給葉府的老夫人診病,一進大名府他就聽說此事了,自老夫人一病,路上葉大人請了七八位大夫來瞧,未見好不說還病的越發重,聽說安州有位餘神醫醫術高明,這才在安州驛館住下,誰知竟又是個庸醫。
這件事兒在安州城鬨得沸沸揚揚,作為慶福堂的少東家,自是知道餘寶勝是何許人也,論輩分餘寶勝跟自己的爺爺一輩兒,卻是餘家的遠枝兒。
餘家世代藥門,在前朝那位二姑娘主事之時,慶福堂的藥號開了數百家分號,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慶福堂,何等興盛,可如今隻剩下幾十家分號不說,且這些分號還分屬各個房頭,近的遠的都有,有些甚至自己都認不得,但隻要姓餘就大張旗鼓的打著慶福堂的招牌開藥號,若正經開藥號也還罷了,卻一心求財,把餘家的祖訓當成了擺設,以至於到如今慶福堂這塊招牌不說臭遍街,也差不多了。
正因如此,姑父才著急的把自己叫來,畢竟乾係慶福堂,乾係餘家,自己勢必要治好葉府的老夫人才行,不然以餘寶勝的作為,若葉大人追究下來,便是慶福堂的滅頂之災。
花管家引著兩人進了老夫人住的院子時,早已遣人去報了信兒,王氏有些埋怨道:“剛小葉大夫把母親的病症說的如此清楚明白,你還說她開的方子極妙,怎麼一轉眼就又尋了旁的大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