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步兒(1 / 2)

清晨的微光散落樹林, 葉上晶瑩的露珠緩緩消散,雀鳥叼著幼蟲在樹上徘徊。

雲水靠著樹枝而坐,他從天黑等到天亮, 衣衫與發梢上沾了露水, 麻雀停在他的肩膀上, 黑黢黢的小眼看了他一會兒, 又撲騰著飛走了。

步兒站在宮牆轉角處看了一眼門口的兩個侍衛,她繞到偏門的位置,抓著牆頭混著青苔的磚塊,一下躍進了冷宮, 平穩落地,身形矯健。

院中堆積著殘破雜物的草堆裡, 坐著兩個婦人, 她們手捧著乾冷的粥, 迎著朝陽,歡笑著用手將粥往嘴裡刨。她們看到了翻牆而入的步兒, 張開嘴“啊啊”地喚了兩聲, 步兒抓起地上的石子投擲向她們,準確地砸在二人的頭上。兩個婦人喘了一聲, 被石子砸暈,栽倒在地。

步兒輕拍手上的泥土,漠然地往裡走, 她踩在石子和破碎的瓦礫上,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她路過每一間宮室都往裡打量, 仔細地尋找梁氏的身影。

冷宮門口的兩個侍衛正坐在門邊吃燒餅,趙侍衛說:“貴妃也太大方了!她說之後每月還會給昨夜那麼多……我昨天連夜求兄弟幫我帶話,讓老母幫我去給城東的徐家提親。”

錢侍衛哈哈大笑, “徐家那老頭不是一直瞧不起你嗎?徐家姑娘等你這麼久,你這下終於有錢娶親了。等今日回家後,我要給妻子買個玉釵,再把兒子送去城東的私塾讀書,日後月月有十倍賞銀,存一存還能去京郊買塊地。”

步兒走到最裡間,看到梁氏趴在床板上,閉著雙眼,迷迷糊糊地還在抽泣,梁氏領了飯食回來,放在桌上,卻是一點未動。

步兒撐著窗沿,輕聲翻進房中,左右張望了一眼,見四下無人,放心地掏出袖中的鶴頂紅灑在飯菜上,昨夜貴妃收買了冷宮侍衛,又派自己的小廚房給梁氏送吃食,今日梁氏服用了貴妃準備的飯菜就暴斃了……步兒想到此處,愉悅地淺笑,眾人會在背後如何議論貴妃,貴妃又會遭受什麼懲罰,真是期待啊。

步兒忽然瞪眼,她聽到破空之聲,斜刺裡一把飛刀直擊她撒藥的手,她急急地抽回右手,翻飛的衣袖被飛刀釘在桌上。幸好,若不是她聽聲辨位的能力極強,被飛刀釘在桌上的就是右手了。

她心如鼓擂,怔怔地回頭,見貴妃的婢女雲水坐在窗邊的槐樹枝上,翹著二郎腿,手中還拿著一把匕首在拋著玩兒。

雲水將手中匕首拋在空中,匕首轉了幾圈又回到他手裡,他用看獵物的眼神盯著步兒,“所以那夜,你是聽到了房頂上有人,才暗示德妃顧左右而言他,是嗎?”

皇上壽辰那夜,他懷疑步兒引侍衛來禦花園捉貴妃私會燕公子,所以去披香殿上偷聽,但那夜他實在太累了,到披香殿時,忍不住輕籲了一口氣,那聲音便如微風拂過樹葉,不是習武之人,根本不會察覺。他聽了許久,無功而返,便暫時放下了對德妃的警惕,今日見步兒身手矯健,是個練家子,這讓他篤定了那時的懷疑,德妃心思歹毒,即使犧牲自己的弟弟也在所不惜,她憎恨姐姐,一定要讓姐姐出事。

步兒轉身就走,任由桌上的飛刀“呲”地一聲劃破了她的衣袖,“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這個鶴頂紅的瓶子,我很眼熟,和那日交給新子的那個一模一樣。”雲水抬著下巴,瞥向桌上的白瓷小瓶,“不顧及楊昭儀的死活,又要栽贓寧充容的人,原來是德妃啊。也是,她既不是皇後派、淑妃派,也不是真正的和貴妃交好,她裝作雲淡風輕地躲在互相算計的妃嬪身後,肆意妄為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對嗎?”

“把毒藥放在皇上羹裡的人是你?”步兒脫口而出後,又有些後悔,她這不是承認了自己知道實情嗎?

步兒匆忙解釋道:“楊昭儀譏諷貴妃,德妃心疼好友,所以替貴妃出氣。至於寧充容,此事和她有關嗎?我不知道。寧充容陰險狡詐,有利則圖,奴婢勸貴妃不要偏聽偏信。”

梁珍意聽到二人的對話,迷茫地醒過來,驚訝地輕呼,“你們在說什麼?這是什麼意思?”

步兒不想再理會她們,既然雲水發現了,那就隻好把她和梁氏一起殺了。步兒兩步邁到窗邊,作勢要翻窗離去。

雲水縱身一躍,跳到窗前,伸手攔住她,望了一眼有毒的飯菜又望向步兒,淡笑道:“人贓並獲,你也不必告訴我德妃為什麼要急不可耐地除掉梁氏,留著謊言去皇上皇後麵前分辯吧。”

步兒譏諷地笑起來,眼中冒出冷厲的光,她抽出腰帶裡的軟鞭,以迅雷不及掩耳揮向麵前的雲水,“不知道你變成屍體之後,還能不能如此得意。”

雲水側身躲過,鞭子打在老舊的窗欞上,窗欞不堪重力,“咚”地一聲砸在地上,激起塵土飛揚。

雲水拿著匕首,正要反擊,聽到宮門煩躁的喊聲,錢侍衛打開大門上的四方小門,對著裡麵嚷嚷:“大清早的吵什麼吵?鬨個沒完了是吧?”

雲水急忙躲在槐樹後,依靠粗壯的枝乾遮住身體。趙侍衛伸頭進來打量了一圈,“那兩個瘋婦怎麼睡在院裡?”

錢侍衛磕著瓜子,笑說:“你都知道她們是瘋婦了,還問這些乾嘛。”

趙侍衛又衝著裡麵吼道:“不要鬨了!”他指著最裡間落在地上的窗欞,“梁氏,你就砸吧,把冷宮砸爛了,你想住哪兒?指望貴妃把你接走嗎?”說完,他關上小門,又和錢侍衛磕著瓜子閒聊。

小門剛關上,步兒的軟鞭纏上樹枝,她借力一下躍到樹旁,一腳踹向雲水的腰。她從小接受訓練,武藝高強。雲水拿著匕首,她手持軟鞭,長兵器打短兵器,更是得心應手。

雲水靈敏地躲過一擊之後,不躲避軟鞭的襲擊,反而轉身靠近步兒,匕首向她脖子刺去。

步兒收鞭回防,雲水彎腰一計掃堂腿踢在步兒小腿上。步兒疼痛地跌倒在地,她沒有想到雲水的力氣如此大,還來不及思考,雲水一腳踩在她拿鞭的右手上,隨著“哢嚓”聲,步兒右手骨斷裂。

雲水踩著她的右手蹲下,匕首放在她的脖子處,“不過如此嘛。不要亂動,你隻要老實交代,會少吃些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