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看戲(2 / 2)

“告訴她,本宮脾胃不適,正在等太醫。”燕語然說著,眼含抑製不住的笑意,往殿中走去,她坐在黑漆描金菊紋靠背椅上,淡定品茗。待聽到寧充容急匆匆的腳步聲時,她放下茶杯,佝僂著身子,輕喘著蹙眉。

“德妃,你怎麼了?還好嗎。”寧充容著急地跑到她身邊,“晚膳吃得太葷,又吹了冷風,我差點忘了你身子不好。”

“無事。”燕語然強撐著坐直,“我宮裡還有些暖胃的藥丸,我已經讓漫漫去拿藥了。”

寧離離坐在她身邊,噓寒問暖,等了一會兒還不見太醫來,生氣地說:“太醫呢?今夜是誰當值?這麼懶散,等了這麼些時候也不見人來,我必要回稟皇後,懲治這些懈怠差事的人。”

燕語然根本沒傳人去叫太醫,她隻是為了拖住寧充容,不讓她回湖邊。她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接過漫漫手裡補身體的藥丸吃了,緩了一會兒,“沒事啦,今天除夕夜,想必等太醫要等許久。走吧,我好了。”

“你真好了嗎?”寧離離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瞧你額上還有薄汗,痛得不厲害了嗎?”

“無事,老毛病了。”德妃站起來,扶著漫漫的手,“我們去吧。”

“哎。”寧離離也扶住她,歎息道,“此刻去冰湖已經來不及玩耍了,不如我們改日再相約去冰嬉吧。現在還是回摘星閣比較好。”

燕語然正有此意,她遺憾地說:“都怪我,掃了你的興致。不過無事,改日再玩吧。”

“這哪能怪你呢。”寧離離淡笑,今夜每個人心情似乎都不錯。

她們走到摘星閣旁的時候,見到一隊侍衛往竹林那邊跑去,他們神色匆忙,整齊的步子在黑夜裡發出沉悶的聲響。

寧離離本無意管這些閒事,她看了一眼就往閣前的樓梯邁去,燕語然卻突然拉住她,“莫不是綠綠出事了?我們去看看吧。”

“她?”寧離離微愣,“她倒是個容易惹禍的,去看看。”說著,她們跟上那隊侍衛,快步往湖邊跑去。她心中感到好笑,方才腹痛難忍的德妃,此刻倒是健步如飛了。

她們剛走出竹林,就聽到領頭的侍衛大嗬一聲:“是誰?你們去追!”

寧離離瞧到黑夜中,一個穿著絳紫色華服的男子從閣樓裡跑出來,他跑得極快,很快就逃進了竹林中。有五個侍衛追隨他跑去。

“瞧著背影,有點眼熟啊。”燕語然淡淡地說了一句,又往閣樓那邊張望,“觀水閣許久未用了,怎麼還點著燭火。”

“是有點眼熟……”寧離離想了想,又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今夜二皇子穿的寶綠色華服,三皇子穿著絳紫色華服,四皇子尚小,那人背影看著是青年男子。”

“三皇子嗎?他在這裡做什麼?”燕語然也跟上寧離離,她好想第一時間看到,在閣中的林綠萼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她太期待了。

侍衛手中的燈籠在黑夜中格外醒目,一排明晃晃的光,朝著閣樓走去。

燕語然勾起嘴角。其實她們的計劃很簡單,借琪公主之口引林綠萼對冰嬉產生興趣,故意選了一些無聊的歌舞節目,賭林綠萼會耐不住性子出去玩,又讓溫雪弄壞她的冰鞋,引她去閣中擦藥。閣中點了迷煙,她暈倒之後,脫去她的衣衫……再派個臉生的內侍去向巡邏的侍衛狀告,湖邊閣樓中有男女私會,待侍衛尋過來的時候,她們安排的一個穿著絳紫色華服的會武功的內侍會從閣中跑出來,然後躲起林中。剩下的侍衛則會發現在閣中衣衫不整悠悠醒來的林綠萼。

至於三皇子那邊,今日二皇子約他雪中尋梅,二皇子會借故離開,繞道先回摘星閣。三皇子久等二皇兄不見蹤影,自行返回摘星閣的時候,便會遇見侍衛將林綠萼拖到皇上皇後麵前問罪。而侍衛看到突然返回的三皇子,再發現他的衣服和那逃走的男子相同,自然會聯想到什麼,向皇上回稟。

接著,便是殿中對峙了,三皇子的書童葛齊會拿出林綠萼的翡翠戒指,作證兩人卻有私會。林綠萼最愛炫寶了,她那戒指,今夜這麼多人看見了,到時不在她手上,在三皇子的書童那裡,又有侍衛眼見為實,她還怎麼狡辯?

侍衛去殿中搜了一圈,走了出來。

燕語然實在按捺不在激動的心情,忍不住上前對侍衛說:“這裡麵恐怕有些誤會。貴妃許是累了……”她看著侍衛疑惑的神色,說不下去了,她眉心突突地跳了兩下,怎麼?林綠萼不在閣中?

她進閣樓裡看了一圈,心中震驚之情,溢於言表。她怔怔地扶著門框,才堪堪站穩了。她想起方才林綠萼痛斥李充媛時那得意的神色,果然,她什麼都知道!若按計劃,溫雪將林綠萼留在閣中褪去衣衫,不過是最簡單的一步。林綠萼不在閣中,那必是溫雪把什麼都告訴了她。

“還不走嗎?你盯著那張軟塌,也變不出一個人來呀。”背後寧充容調笑的聲音響起,燕語然僵硬地轉頭,“你知道了,是吧。”

“我知道什麼啊?”寧離離不解地瞪著她那雙嫵媚的桃花眼,“焰火表演要開始了,我知道再不回去,我們倆就是最晚回摘星閣的了。”

燕語然竟從寧充容的神色中看不出異樣,今夜,到底是她為了計劃拖住寧充容,還是寧充容略施小計拖住了她。她深吸一口氣,罷了,就算她們知道自己有二心,到時候哭訴一番,說被皇後脅迫逼不得已,再用點苦肉計,林綠萼與她這麼多年交情,總會原諒她。就算林綠萼不原諒她,也不過是擺到明麵上的敵人。林綠萼今夜能逃過一劫,日後呢?總有她苦難的時候。

她們回到摘星閣,皇上和淑妃正在看戲,這出打戲甚是精彩,台上武淨連翻十個跟頭,鑼鼓升天,林綠萼也在下方拍掌叫好,止不住說:“今夜最精彩的就是這出戲了!”

“你們回來了。”林綠萼轉頭看了德妃一眼,笑著說,“彆說話,皇上剛才才斥責我太鬨了。”說完,她又轉過去看戲。

外麵寒風凜冽,燕語然卻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扶著漫漫緩緩坐下,盯著林綠萼隨著鼓掌而搖晃的金步搖,狠狠地咬緊了牙。林綠萼,她到底知道多少?為什麼現在,看不透她了。

德妃環視周圍,發現皇後、楊昭儀和三皇子不在堂中。這是怎麼回事?她看到林綠萼的手上還戴著那個翡翠戒指,果然,這一切她早就知曉了,葛齊神色匆匆地離開,並非是為了趕回摘星閣,而是為了去將戒指還給貴妃。

燕語然拿著茶杯的手輕輕顫抖,皇後和楊昭儀去哪裡了?莫不是中了詭計?

……

半個時辰前,皇後淡定地端坐在鳳椅上,陪著皇上看戲。皇上聽到台上的恩愛唱詞,不看向伉儷情深的皇後,卻轉頭柔情蜜意地望向淑妃。

皇後隻假裝看不到,淡然地一邊聽伶人唱曲,一邊點頭。忽然楊昭儀走到近旁對她說:“娘娘,臣妾發現了一件大事。”

“何事。”她這個侄女,是個不中用的,明明長得如此貌美,身段又婀娜玲瓏,腦子裡卻裝著榆木疙瘩,和侄女說話,往往費神,所以她不太搭理。

“賢妃……”楊昭儀用袖帕遮住嘴,鬼鬼祟祟地盯了賢妃一眼,“她殺了德妃的婢女步兒。”

“你說什麼?”皇後記得,她並沒有告訴過楊昭儀德妃是自己人,但有次德妃來鳳棲宮與她密謀,被楊昭儀看到了。後來楊昭儀問她,她便對楊昭儀提過一句,德妃依附自己,但多次警告楊昭儀,切不可讓彆人知道。

“臣妾之前偶然發現,德妃與賢妃起了爭執,鬨得不可開交,她們看到臣妾了,卻立刻住嘴,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恐怕是怕臣妾告訴皇後娘娘。”楊昭儀那日從貴妃宮中回去之後,本在思索怎麼能在晚宴時把皇後騙出去,雲水見她有些糾結,便告訴了她賢妃後院的井中有步兒的屍體一事。

“她們吵什麼?”皇後發現事情有些複雜了,她對這兩人都是極其信賴的,但若這兩人真是貌合心不合,今夜的事,會不會出什麼岔子?她起身,抓著楊昭儀往殿外走去,這兒人多口雜,彆被有心人聽到了。

“大概是說四皇子、三皇子什麼的,臣妾就聽了一句,便被她們發現了。”楊昭儀輕歎一聲,又癟了癟嘴,“姑母這些日子議事的時候,總是不帶上靜媛,靜媛心裡委屈,但一心向著姑母,所以私下派了人監視德妃和賢妃,看看她們到底在吵鬨什麼。結果偶然發現,賢妃竟然把步兒殺了,屍體丟在了碧玉宮後院的枯井裡。”

皇後沉默不語,她有些質疑楊昭儀的說辭,冷冷地盯向楊昭儀。

楊昭儀看著皇後冷厲的眼神,立刻對天發誓,“娘娘,千真萬確,若是娘娘不信,碧玉宮就在摘星閣近旁,不妨帶人去後院一搜便知。來回也不過小半個時辰。”

皇後回望了一眼堂中,寒風卷起她的廣袖翻飛,她發現淑妃依偎在皇上懷中,巧笑嫣然。罷了,回去看到淑妃也是晦氣,便去碧玉宮一探究竟。若賢妃和德妃,真起了要到殺貼身婢女的矛盾,那她必得好好處理一番了。

“去看看。”皇後伸出手,楊昭儀連忙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