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演戲(1 / 2)

皇後走下台階, 忽然頓了頓,她又望了楊昭儀一眼,總覺得靜媛今日的神色雖然看著如往日一般愚蠢, 卻又有些小心翼翼, 似乎有心事, 她揮了揮手, “罷了。闔宮晚宴,本宮突然離席,不合禮數。”她伸手招來婢女冬冬,“你代本宮去碧玉宮後院查看。”說完, 皇後就轉身往殿中走去。

楊靜媛愣在原地,她望著皇後金絲彩線縫製的鳳袍, 想起自己仍由皇後擺布的命運和困在深宮中的韶華歲月, 她憤恨地咬緊銀牙, 手指攥緊成拳。不能讓皇後回去,一定要將她帶離摘星閣, 若皇後回去了, 這些日子的布置全都白費了。

引走皇後是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若今日的計劃不成, 她不知道這輩子是否還有機會能夠將楊路依從皇後的寶座上拉下來。今日之事一定不能毀在她的手中,她隻能以退為進,再試一試。

楊昭儀衝上去一把拉住皇後的衣袖, 嬌聲嬌氣地說:“姑母,讓靜媛去好不好。姑母想想啊, 賢妃宮裡藏著這種肮臟的東西,她的宮人會輕易地放冬冬進去查看嘛,但若臣妾領了皇後的命令去後院探查, 碧玉宮的宮人就不敢阻攔了啊。”

皇後點點頭,德妃已經引貴妃去湖邊了,此刻最重要的是在殿中等候侍衛將私通的貴妃抓來,“也好。那你和冬冬一起去吧。”

楊昭儀喜笑顏開,又拍手道:“那姑母日後一定要記得靜媛今日的苦勞啊。賢妃過往不過是一介婢女,德妃又是前朝餘孽,隻有靜媛心中最向著姑母。”她轉身一邊走一邊對著冬冬說,“待會兒,你跟著本宮,聽本宮號令。哼,這些人的陰謀詭計,本宮必要給她們全部揭穿了!”

“等等!”皇後看了一眼左右,楊靜媛太蠢又聒噪,她對冬冬說的話已經引起了堂中一些嬪妃的矚目,待會兒若她真發現了什麼,以她貪功冒進的性格,必會鬨得不可開交。不管怎麼說,賢德二妃都在為自己做事,若是真有什麼矛盾,也該由她來私下處置,而不是宣之於眾。

皇後深思了一番,其實不去也可。但心中升起了疑竇,不眼見為實,總是不安。而且聽靜媛的意思,賢妃德妃爭吵之時看到她,一下住了嘴,爭吵之事又事關三皇子、四皇子,她們卻不肯告訴本宮……還是得去看看,把步兒的屍體打撈出來,待今晚事畢之後,以此為證,審問二人。替本宮做事,容不得她們有彆的心思。

“本宮隨你一起去。”皇後算了算時辰,一來一去花不了多少功夫,她得把楊靜媛鎮住,彆讓她吵鬨起來,壞了今夜的事。

行至碧玉宮,婢女見皇後親自駕到,不敢阻攔。

灰藍的天幕中烏雲被風卷走,昏黃的月光緩緩灑在皇後璀璨的鳳冠之上,寒風凜冽,吹起衣裙翻飛。

楊昭儀步至後院,膽怯地抓著皇後的胳膊,把皇後往離井口較遠的地方拉,“姑母,靜媛害怕,那日替靜媛監視賢妃的人回來回稟,說賢妃在後院藏屍,嚇得靜媛幾夜睡不著覺。”

皇後睨了她一眼,心中暗歎,真是一個空有美貌卻毫無底氣的女子。“你既然早就發現了,為何今夜才告訴本宮。”

楊昭儀身體顫了顫,立即又想好了說辭,撒嬌般挽住皇後的手往後院的花叢邊走,“靜媛本想獨自將事情查清楚了,再告訴姑母。可是今日來赴宴的路上,又聽見德妃與賢妃低聲咒罵對方。德妃說什麼,你不仁我不義,今夜事敗必會……賢妃說什麼損人不利己……她們聲音太小,靜媛沒有聽清楚。但靜媛憂心忡忡,害怕今夜會出什麼事,所以再也忍耐不住了,把心裡知道的都告訴了姑母。”

今夜事敗?這四個字重重地撞進楊路依的腦海。她眼眸閃爍,一時之間思緒良多。今夜她們布置的事,楊靜媛並不清楚,因為上一次懲治梁氏的時候,她本打算在貴妃來為梁氏求情之時,再治貴妃一個挑唆妃嬪犯罪的罪名,結果貴妃並未來鳳棲宮,她又聽聽雨閣的宮婢說,那夜楊昭儀不管不顧地在長街上與貴妃爭吵打鬨,且事後以貴妃驕縱的脾氣,卻又並未來鳳棲宮狀告楊昭儀。這讓她不禁懷疑楊昭儀與貴妃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她才將楊靜媛排除出今夜的籌劃。

皇後輕撫心口,她們跟隨本宮這麼多年,不會叛變的。若有不臣之心,那也不會是賢妃,而是德妃……她搖了搖頭,先不要多想,她指著內侍,“你們,把井蓋打開。”

沉重的石頭井蓋上堆滿了白雪,兩個內侍合力才將井蓋掀開,井蓋摔在雪地中,發出沉悶的一聲響,後院樹梢上的夜鴉撲簌簌地驚飛。

月亮又隱進了雲裡,侍從燈籠的光在風中不安地跳躍,若明若暗。井蓋掀開後,腐臭的刺鼻氣息衝到眾人鼻尖。

楊昭儀不敢過去看,還拉著皇後不讓她去井邊,語帶哭腔,“姑母,讓他們去看吧,靜媛害怕。”

“娘娘,井中確實有一具女子的屍體。”內侍把燈籠往裡一照,看到了腐爛的屍身癱在井裡的枯草上,身上碧色的宮裙已烏黑殘破,他們製止了皇後上前,“娘娘,汙穢之物不堪入眼,奴婢們下去將她打撈上來。”

“姑母,讓他們處理,我們回吧。”楊靜媛拉了拉皇後。

“你們把屍身打撈出來後,先藏起來。不要驚動了旁人。”皇後聞著腐壞的氣息,想著賢、德二人的矛盾,心緒不寧。楊昭儀扶著她,她便跟著楊昭儀走了幾步,突然發現衣擺被什麼抓住,步子邁不開了,嚇了她好大一跳,險些尖叫出聲。她轉頭一看,原來是裙擺被後院的竹子柵欄勾住了。

賢妃愛種花,後院裡種滿了奇花異草,冬日裡新培了土埋下種子,便用竹柵欄將這一片新培的地與其他花草隔開。不知為何,竹柵欄上斜插著一片尖銳的鐵片,這鐵片勾住了皇後的鳳袍,皇後方才邁步前進的時候,鐵片尖細的前端劃破了鳳袍的裙擺,拉出了小臂長的口子。

“呀,這……”皇後輕呼一聲,楊昭儀趕忙蹲在地上,把裙擺從鐵片上扯下來,可惜她手笨,反而把破裂的口子拉得更長更深。

楊昭儀跪在地上連聲道歉,心裡卻終於放心了下來,第二步也順利進行了。她到後院之後,就一直把皇後往鐵片這邊引,但皇後偏偏跟著她走幾步又想去看井裡,直到方才皇後眼眸下沉開始思慮的時候,她才終於找到機會,把皇後帶到這邊來劃破了鳳袍。

冬冬跪在地上謹慎地捧著裙擺查看,“這劃破得太厲害了,會被其他妃嬪發現鳳袍有損。”

臨近子時的時候,宮中焰火表演開始,滿城的百姓也會圍在皇宮外麵觀看,屆時皇上皇後會在摘星閣外的高台上站著,其他妃嬪站在帝後身後觀賞煙花。

皇後氣得跺腳,皇後的儀容裝飾不容有損,又是除夕夜這樣重要的場合,若這樣回摘星閣,被惹人厭煩的鶯鶯燕燕們發現她鳳袍破了,實在有損顏麵,她一揮衣袖,“回鳳棲宮去換!”

楊昭儀站起來追上皇後,在身後小心地勸慰道:“皇後娘娘,沒事的,便說不慎被酒打濕了衣衫,稍遲一點回去,也不礙事的。”

皇後懶得搭理她,隻快步往鳳棲宮趕去,一行人剛到鳳棲宮,皇後埋頭往裡走,楊昭儀忽然大喊一聲,“誰啊?誰在那邊!”

皇後抬頭發現,穿著三皇子相同絳紫色華服的歲子正好翻牆進來,他與楊昭儀麵麵相覷,皇後立刻給冬冬使眼色,讓冬冬捂嘴楊昭儀的嘴。

歲子急匆匆將外麵罩的衣服脫了,裡麵還是內侍所穿的蒼藍色衣衫,他喘息著把絳紫色衣服拿給皇後身旁的宮人,那宮人又趕快抱著衣服去後堂燒了。歲子跪在皇後身旁,“娘娘,事敗了。”

“什麼?”皇後站立不穩,小退半步,眉心皺起“川”字,“怎麼回事?”

歲子沉著臉色回稟,“奴婢到觀水閣的時候,發現閣中空無一人,但這時侍衛們已經趕到了,奴婢隻好逃竄而出。”

楊昭儀被捂著嘴,嚶嚶哦哦地詢問著發生了什麼事,她瞪圓了眼,皇後卻隻回頭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本宮警告你,若是今夜的事,你傳出去分毫,你父兄的項上人頭就保不住了!”

楊昭儀點頭如搗蒜,又連忙搖頭表示不敢亂說,冬冬這才放開她。她輕咳了兩聲,顫顫地說:“娘娘放心,臣妾什麼也沒有看到,什麼也不敢說。”

夜色中響起侍衛們的腳步聲,皇後對著冬冬使了眼色。冬冬點頭,她攔在鳳棲宮門口,皇後去偏殿換衣裳。

侍衛們趕到宮門,輕微喘息著問冬冬:“可曾見到可疑的人?”冬冬神色自如地搖頭,伸手請侍衛們離去。

他們往裡看了一眼,發現皇後娘娘的身影,行禮道:“臣等方才發現有一個穿絳紫色衣服的男子在宮中奔走,隱約瞧見他翻.牆進了鳳棲宮,還望娘娘容臣等查看一番,以保障皇後娘娘的安全。”

冬冬攔在門口,並不放行,“今夜晚宴,隻有三皇子一人穿絳紫色華服,你們要搜,也該去搜明珠宮,而不是鳳棲宮。”

“臣等並非搜宮,而是擔心皇後娘娘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