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相見(1 / 2)

這金臂釧原是兩對, 一對是蓮花紋,一對是牡丹紋,這是林綠萼十五歲生辰的時候收到的禮物, 那時她正在房中擺玩金玉珠翠, 嚴媼過來低聲告訴她,派人多番打聽後,終於尋到嚴娉婷了。

林綠萼聽聞她成了顯州某個商賈之家的長子通房,想來以她的美貌,日子總會過得順遂, 她看到眼前這金臂釧上的並蒂蓮花紋路, 喜慶又吉利, 她期盼嚴娉婷多子多福,於是將蓮花紋金臂釧拿給嚴媼:“這是我給她的賀禮,你再去我私庫裡取五百兩銀子,一並送給她。”

她記得嚴娉婷膚白如雪, 但她也不遑多讓, 她將另一對牡丹紋金臂釧戴在手臂上,暗暗存了比較的意味, 不知這金臂釧到底誰戴著更好看。

林夫人從嚴媼那裡得知女兒在幫助前朝的貴女後, 感到欣慰, 於是她派嚴媼親自去了一趟顯州,冒充嚴娉婷的遠親。

不久, 嚴媼帶回消息, 嚴娉婷過得並不好,她去顯州尋到她的時候,她被折磨得快死了。不過她已帶她去醫館養好了病,她本想將她帶回京都, 但嚴娉婷十分決絕地拒絕:“你在京都也不過是貴胄家的庫房管事,若我還去拖累你,遲早會被人發現你是前朝舊族,你不要再管我了,我不想牽連你。”

“他們給予我的苦難,我要還給他們。”說完,她毅然轉身往趙府走去。

嚴媼被她的堅毅感動,在林綠萼的吩咐之外,又私下做了不少安排,收買了醫館的大夫,讓嚴娉婷有事尋他,他必須隨叫隨到。這也是後來嚴娉婷在叵測的宅鬥中能順利生下長子的原因。

嚴媼第二次去看嚴娉婷,將她想改賤籍的消息帶給了林綠萼和林夫人。她們稍花了一點錢財,便將這事辦妥了。

又過了兩年,嚴媼帶著金銀珠寶來顯州看望嚴娉婷,那時她已是長子繼室,正懷著第二個孩子。她沒有收嚴媼的金銀,反倒將之前那五百兩銀子還給嚴媼,“你彆再偷家主庫房的東西了!這些銀子你拿回去將之前的缺漏補上,我過得很好,你不必再為我擔心,有朝一日我若能在趙家掌權,我便將你接到我身邊,頤養天年。”

嚴媼見她過往乾瘦的麵龐有了血色,神色也不再扭曲痛苦,便放心地離去了。

那時林綠萼在宮中,因對父親心懷不滿,與家裡也不太書信往來,偶然聽母親提起過嚴娉婷有兩個孩子,但她對嚴娉婷的記憶還停留在她是商賈之家長子的通房上。

難怪那日在趙府裡,林綠萼見她微昂下巴,自信滿滿地勾唇輕笑會那麼的不爽,因為這個動作,就是幼時她模仿她學會的。

此刻,林綠萼一手拿著金臂釧,一手撫摸上她的胳膊,嚴娉婷之前太過纖瘦,如今因產子後胖了一些,金臂釧在手臂上壓出了一圈紅色的痕跡,可她依舊沒有取下來,視若珍寶地戴著。

嚴娉婷咬著下唇瞪著林綠萼,她不知她怎麼會一下認出她,她不敢承認自己的真實身份,若林綠萼知道了,一定會將她的賤籍身份告訴眾人,再任由衙役將她折騰死,說不定幫她改籍的遠親也會遭受嚴刑,“不知貴妃娘娘何意?妾身本家姓王。”

紅霞透過小窗照在嚴娉婷雜亂的墮馬髻上,她身影顫顫巍巍,背光的臉龐隱在暗中,掛著一絲薄淚。

林綠萼迎著晚霞,絢爛的霞光浸入眼瞼,她看到她手臂上還留有斑白痕跡的傷疤,想到她這些年遭受的折磨,一時百感交集,拍著木欄說:“你是傻子吧!”

“你也不想想,一位當奴仆的遠親,偷來五百兩銀子送你,怎麼可能不被主子發現!”

嚴娉婷眼中閃過一霎的慌亂,她怎麼會知曉這件事?林綠萼發間的金雀釵隨著她激動地拍牢門而搖晃,伴著晚霞的光輝,晃得嚴娉婷不敢多看、多想。

“你也不仔細想想,誰在京都有這麼大的權力,能去戶部將前朝舊族的賤籍改為良籍!”

嚴娉婷渾身顫栗,撐著頹圮的磚牆站起來,怔怔地看著她,一時竟不敢相信。這些事,她從未對外人說過,隻有她那位遠親知曉,怎麼會……

“那位嚴媼,與你非親非故,是我母親的家仆。”林綠萼輕歎了一聲,“你真是傻子啊,她若真是你的遠親,你是國公府嫡女的時候,她不來投靠你家,待你家落魄隻剩你一個了,卻千難萬險地來尋你、幫你。”

“是我!見你父母雙亡,落魄為奴,念著幼時的交情,暗中相助你……”林綠萼與她說話時,怕被後麵幾間牢房的犯人聽到,所以一直壓抑著,聲音並不大。

她捂著嘴,不敢相信,淚水卻奪眶而出。

林綠萼看著她,想起一點幼時的往事。

彼時在晚宴上因太子的冷漠而受了氣的嚴娉婷在禦花園裡發火,周圍一堆貴女圍著奉承她,林綠萼藏在樹後,看她發怒而沾沾自喜。

她們奉承嚴娉婷,卻見她還是憤怒,於是開始貶低林綠萼,將林綠萼從頭貶低到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