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戰勝(2 / 2)

雲水決心立刻帶兵迎擊殷牧昭,他在來月城的路上,梁集也帶著康州的士兵在後跟上了他。他的人馬此刻並不比殷牧昭少。

雲水穿上鎧甲,帶上兜鍪,俊美的容顏添了幾分冷厲,肩上的金獸肩吞在璀璨的陽光下麵露猙獰。

他命月城郡守開城落橋。

去歲殷牧昭派人來月城強製征糧,導致月城家家戶戶斷了米糧,郡守見餓殍滿城,敢怒不敢言,如今聽到徐小將軍要去征討殷牧昭,郡守心裡思索了一番,殷牧昭雖還是皇上,但敗戰歸來,還不知要做多少惡事來彌補戰敗的損失,說不定又還要再征壯丁去討伐徐仲……郡守不願見百姓受苦,又聽徐小將軍是仁義之師,多番權衡下,開城門讓徐之領大軍通過。

殷牧昭身後是窮追不舍的徐仲追兵,他那日本計劃去偷襲徐仲的糧倉,誰知上遊的洪水頃刻而至,他深恨自己因江水結冰而失察,榮山山腳下是山勢極好的駐兵之地,也是水勢極險的大江下遊。

他逃了六天,丟了一半以上的士兵,身後烏鴉漫天,哀嚎不絕,但他隻能策馬繼續逃難,隻有活著才有翻盤的希望。

午後日光明媚,月城高聳威嚴的城郭已在眼前。

殷牧昭突然勒緊馬韁,鷹眼閃著冷峻的光芒,身後追擊的藏青色徐字旗幟尤能看見,而月城的城牆下停駐著大軍,軍中翻湧著黑底金色的徐字旗幟。

當頭一人手執紅纓槍,一雙眼睛如幽穀寒潭,少了往日在他麵前的粗眉胡須,容貌俊美。

徐之,殷牧昭忽然有一瞬間的愣神,這個人的容貌在他記憶中出現過,有兩個女人和他的容貌都極其相似。

“徐之,你的狼子野心終於藏不住了?”殷牧昭手執虎頭紋大刀,咬牙切齒地盯著他。

他本想讓月城郡守從上放箭攻擊徐之,他抬頭望向月城的城樓,隻見郡守身旁站著一人,眉目清朗,寬袖翻飛,正對著他招手,林誌琅高聲道:“皇上,臣來了!”

殷牧昭胯.下的戰馬不安地發出“噅噅”聲,身後“殺啊”的聲音近了,而麵前的徐之也舉著紅纓槍向他衝來。他滿麵土灰,凍了一冬的膝蓋也酸痛得厲害,他抬頭看向驕陽,刺眼的日光讓他心中的澎湃趨於平靜。

他曾是最驍勇的武將,如今還有五六萬人跟著他,殊死一搏,一定還有生機。

林誌琅看殷牧昭冷靜了下來,他站在城牆上對身旁的人說:“郡守大人,能借你一百個聲音洪亮的人用嗎?”此處是平原地區,殷牧昭如果不進月城,往南邊逃進山林裡,往後想追他就麻煩了。夫人曾算過一卦,殷牧昭是有些運氣在身上的彪悍人物。

郡守點頭,讓城樓上嗓門大的士兵自告奮勇。

林誌琅編了幾句話,讓這一百人對著城下齊聲高呼:“我等同根而生,何苦自相殘殺!放下兵器,散向兩邊,過往過錯,概不追究!”

“過往過錯,概不追究”這八個字在平原上回蕩,回音又伴隨著城上士兵地不斷重複,聲聲撞進殷軍的心頭。

殷牧昭身後的士兵勒馬猶豫,前有狼後有虎,雖然殷軍立有逃兵株連九族之罪,但此刻看來皇上怕是活不了了,他們逃了五六日,皇上也未曾管落後的士兵的死活……陸續有人放下手中長劍,策馬奔向空曠的平原。

雲水策馬直直地奔向殷牧昭,紅纓迎風招展,周圍的一切變化都未落在他眼中,他隻死死地盯著高大英武、鷹眼馬臉的殷牧昭。

他在皇宮初見他的時候,便克製不住殺他的情緒,後來他越來越會隱藏自己的心事,忍著殺父母之仇與他歡笑飲酒,但此刻他無需再隱藏了,十一年了,他終於可以手刃仇人!

殷牧昭橫起大刀,抵擋了迎麵而來的紅纓槍的挑、刺,電光火石間,兩人已連過數招,他未曾想徐之的力氣如此之大,他的手臂被徐之的一擊震得酸疼,他堪堪又擋過一擊,身上已破了數道口子。

他發現徐之故意沒有直擊他的要害,而是反複地用靈活的招式折辱他,他也被徐之的行為激起了昂揚的殺心,即使今日要死,也要把他一起帶走。

他抓住徐之收槍的空隙,重重地一刀斬在紅纓槍的槍杆上,槍杆頓時從中折斷。

殷牧昭冷笑,乘勝追擊想借勢一刀砍在徐之脖子上,誰知兔起鶻落的瞬間,徐之跳起來躲過了他的橫劈,足間輕點馬背,抓著空中飛舞的槍頭,縱身一躍到他麵前。

殷牧昭來不及撤刀回防,眼見徐之手持折斷的木杆,這一截木杆如短匕一般,徐之將銀色的槍頭像匕首一眼刺進了他的胸膛,他先聞到猩香的血氣,再感受到錐心的疼痛。

曾幾何時他很愛將侍從打得滿臉鮮血,他聞到血味便會心滿意足。驀地聞到自己的血,他卻顫抖著不能自抑。

殷牧昭跌落馬下,沉重地摔在沾滿血汙的泥土中,他一隻手捂著心口,一隻手抓住徐之還要再刺的槍頭,手掌被銀槍劃破,在生死的一刹那,他痛聲哀求:“徐之!朕與你共享天下!你不要殺我!徐仲能給你什麼?你替他賣力又有何用?我能給你天下!”

“殷牧昭。”

少年手上沾滿仇人的鮮血,櫻色的薄唇上噙著一抹笑意,眼裡閃著激動的光彩,“我是你一直在尋找的那個人。”

殷牧昭心口絞痛,雙眼瞪圓,他一下就想到了徐之像誰,他像林綠萼身邊跟著的婢女雲水,也像前朝皇後——那個他強幸不成,被他按著頭顱觸柱而亡的女人。

“晏……晏雋之……你是晏雋之!”殷牧昭口吐鮮血,悲憤地呐喊,他一直隱隱覺得晏雋之沒有死,他果然還活著!

他看著打開城門奔向晏雋之的林誌琅,他想起十一年前林誌琅突然帶世家貴族投降奔向他,難道那年他是假意投降嗎?他突然覺得十一年富貴夢一場,他怔怔地盯著耀眼的日光,死不瞑目。

徐仲帶著人馬趕到了徐之麵前,他哈哈大笑,“侄兒,還是讓你先一步下手了!”他翻身下馬,一腳踢在殷牧昭的屍體上,又吐了一口唾沫。

林誌琅頭戴梁冠,身穿寬袍華服,手捧朱色盤子,迎著春光疾步而來。

徐仲心裡不安,正要說話,林誌琅當著三軍將士的麵揭開了朱色盤子上麵的明黃色綢緞,露出了裡麵的傳國玉璽。

這塊放在寶華殿的木櫃下,被寧離離藏了一年多又交給雲水的玉璽,雲水一直仔細保管著,不久前他將這事告訴了嶽丈,嶽丈激動地大笑,“太子殿下要恢複身份,就要恢複得轟轟烈烈,讓徐仲猝不及防。”

林誌琅高舉朱盤,場中數萬人看著在日光下璀璨奪目的盤龍玉璽,一時怔住。他朗聲道:“反賊殷牧昭死前,高聲喊出太子殿下之名,想必將士們也都聽到了!”

他將玉璽端放在雲水麵前,一揮長袍跪倒在地,“太子殿下,受老臣一拜。”他話音剛落,身後的梁集,月城郡守,及雲水帶來的士兵紛紛跪下。

徐仲那邊的錢思和許家四兄弟,高聲呼道:“太子殿下,末將來遲了!”錢思所帶的士兵們也跪了下去。

在空曠的平原上,烈風陣陣,徐仲想不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幅模樣,他身後的人猶豫著也跟著跪了,唯有徐仲一人站在晏雋之麵前,他不能跪。

徐仲雙手緊捏成拳,他隻能聽到風聲和自己激動的心跳聲,他麵露微笑上前一把摟住侄兒的肩膀,“走,去我營中痛飲兩杯!”

雲水也笑,“今日與皇叔,不醉不歸。”

作者有話要說:  楊靜媛:百金一壺的酒,你倒泥裡我不心疼嗎!送到城南胡同裡來,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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