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番外三,秋冬(1 / 2)

晚秋, 紅楓落了滿地,白綠相間的菊花抱香枝頭,林綠萼鬨著在宮中百無聊賴, 晏雋之便帶她去城郊登高望遠,排解枯燥。

午後,街上人聲鼎沸, 馬車在街上緩慢地行駛, 林綠萼掀開帷帳看向窗外,“前麵是福壽齋, 不如去看看有沒有新出的糕點, 前些日子離離帶來的金菊抱蕊酥不錯。”

說到寧離離,林綠萼心裡有點落寞, 也不知她在忙什麼, 已經好些日子沒有進宮陪她說話玩耍了。兩人相見時總會故意打趣對方,她暗自揣測莫不是她某次打趣的時候沒有掌握好分寸, 得罪了離離, 故而與離離產生了她不知道的矛盾。

她自己不主動進宮就罷了,林綠萼派人傳她,她總推脫有事。

“一定有問題, 乾脆去寧府尋她好了。”她小聲嘀咕著, 木訥地接過雋之遞來的糕點,既不吃也沒有聽他在說什麼。

雋之眼含笑意,抿嘴委屈道:“夫君, 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不要想其他女人了, 好嗎?”

林綠萼這才回過神來,臉上笑起梨渦,“夫人, 離離體貼賢惠,頗得我心。你要拿出正妻的態度,可不能拈酸吃醋。”她話音剛落,看到街頭有兩個女子挽手並肩而行,兩人似乎講到好笑的事,突然對視一笑。

林綠萼驚呆了,她們對視的時候,她看到了這兩人的側顏,一人似桃李明豔,一人似梨花淡雅,正是嚴娉婷和寧離離。

她的震驚之情溢於言表,私下與兩人相會時,她們說過無數對方的壞話,她作為共同的朋友,隻能點頭說是,“我早就覺得她有問題。”“可不,她這點我也不太喜歡。”

兩人口口聲聲說,“寧趙百年仇怨,絕沒有化乾戈為玉帛的一天。”“趙家受的不白之冤,我必要一一報複!”

然而她們卻將她丟在宮中,有說有笑,結伴深秋同遊?她咬住下唇,胸腔起伏,頗有遭受背叛之感,她疑惑地望向雋之,“我沒有看錯吧?”

晏雋之看她比他還驚訝,笑道:“我正想說姐姐訓友有方,竟然能將這兩人的矛盾調和。”

“把她們抓過來!”林綠萼讓檀欣帶著幾個侍衛衝到街頭去攔住了正駐足互贈珠花的二人。

檀欣攔住她們,指了指不遠處麵色鐵寒盯著她們的林綠萼,寧離離驚慌失措,嚴娉婷大驚失色,兩人緩緩放下正要買的珠花,被侍衛們帶上了馬車。

馬車駛進了附近的巷子,在一個茶樓外停下。

晏雋之感受到了即將到來的“腥風血雨”,隨手一指,“那邊好像在賣老虎,圍著許多人,我去看看熱鬨。”

待他走後,三人走進茶樓二樓的雅間落座。

林綠萼淺飲花茶,抬眸睨向二人,“捉奸在街,你們還有什麼話說?”

“事情是這樣的……”寧離離沉默了片刻,瞥向嚴娉婷,“你來說吧。”

嚴娉婷眨眼間醞釀起眼淚,“綠,這真是天大的誤會,我們也是這兩個月才交好的,去歲成國複國,皇上嚴查私鹽販賣,但我家裡還堆著許多囤貨,我便想將那一批鹽賣完就不做了。”

寧離離淺笑,“我把她舉報了,讓趙氏罰款了數十萬兩銀子才抵過了牢獄之災。”

嚴娉婷輕拭淚水,嘴邊卻噙著笑容,“我聽說寧氏有一批從南邊運來的外邦香料、珍奇器玩,於是派人把他們船底鑿了窟窿,又用油布封上,待船隻進了運河,油布不堪重負,沉了數十艘船,損失貨物若乾。”

又說起在士人中傳謠寧氏的商會黑幕,導致寧家信譽受損。寧又講起她故意拋貨操控物價,讓嚴家高價囤的貨壓箱底。

林綠萼聽得瞪目結舌,繼而愣住,這兩人說的內容,真的會讓她們成為好友嗎?

“我聽聞她想做瓷器的生意,便將寧氏在明州以南一個廢棄不用的瓷鎮重新裝潢了,花了兩三月製造出繁榮的假象,又委托與嚴娉婷相熟但實際是我密友的侯府夫人告訴她,那瓷鎮是侯府夫人的,她想將瓷鎮轉賣。”寧離離想著這事忍不住輕笑出聲,“嚴娉婷多番打聽,但她打聽的人都是我收買好的,於是她花了重金購下了整個瓷鎮,想著如此她趙氏商行可以借機轉行,培養一個享譽天下的瓷都。”

嚴娉婷沉了臉色,“那地方有山有水,氣候溫熱,白蟻成災。”

林綠萼緊張地吞咽嘴裡的糕點,她擔心兩人說著說著會打起來,她瞥了離離一眼,你也太損了吧。

寧離離眼角微挑,得意洋洋地說:“房屋被白蟻侵蝕,常有房塌事件,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麼會廢棄瓷鎮不用呢?天災之禍,你就算告到官府,也與寧家無關。”

嚴娉婷不怒反笑:“我冥思苦想,想到了一個一本萬利的買賣,痛擊寧離離的要害。”

寧離離低頭喝茶,瑞獸銅爐中燃起青煙,淡色的煙圈在山水白鶴屏風前打轉,她沉默了許久,黯淡地說:“她幫我戒了賭癮。”

“什麼?你的賭癮我以為是會帶到棺材裡的東西。”林綠萼驚得合不上嘴,所以這些日子她不進宮,是不想和她一起打麻將嗎?

寧離離惆悵地歎了很多聲,“綠萼,這事太丟臉了,隻許你一人知道,不可再告訴其他人。”

林綠萼連忙點頭,“但聞其詳。”

“嚴娉婷開了一家地下賭場,收買了幾個紈絝公子哥帶我去玩,我看重他們家族的買賣,便拿了幾百兩去陪他們隨便玩玩。”

“她故意做局讓我贏,我從幾百兩贏到了三千兩,我一下就來了興趣,越賭越大,三千兩一下就輸光了,我感覺是手氣不好,於是又讓萍兒去府裡拿了一萬兩出來,打算玩個痛快。”

“我又贏了一點,本想收手,那幾個公子哥起哄,外加場中賭博的人甚多,我想時辰尚早,再玩玩吧……很快那一萬兩也輸完了。”

“我不服氣,又讓萍兒回去拿錢,直到把我私庫的錢都輸空了,那時月上中天,我若收手實在不甘心,我本那麼富有,可是私庫裡能夠流動的銀子已經沒了,我想把錢贏回來,便……用了公庫的錢,挪用了二十萬兩。”她扶著額頭,想著那時的場景,亦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自認賭神,從未賭博輸過這麼多錢。她太煩躁了,場中贏錢的人的歡呼聲讓她刺耳,她知道自己不該再賭下去,場中黯淡的燭光和其他人的酒氣讓她頭腦昏沉。

她上頭了,無論如何也想把自己的錢贏回來,卻又把公款也用了個一乾二淨,賭場的老板慫恿她可以用田莊抵債,她太想把公庫的錢贏回來,便又將自己京郊田莊也抵押了。

一直輸到了天空泛起魚肚白的時候,她還可以抵押寧氏的珠寶行,典當行,布莊和刺繡坊……賭場外下起了暴雨,雷鳴聲終於喚回了她的一絲理智,她決心不賭了。

她走出賭場的時候,已經一窮二白,留下的是寧家不可動的產業,她自己的錢財和田莊、府邸已經全沒了,還欠公款二十萬兩。

她淋著暴雨不知該去哪裡,她自己買的府邸已經沒了,若回母親所在的寧府居住,必會讓母親知道她做出了這麼荒唐的事。她在昏黑的雨幕中遊蕩,想到了死。

她接管京都的生意之後,兢兢業業,父兄都對她讚不絕口,她也一直以此為豪,每半年父親會查一次京都的賬,若讓父親知道她輸空了私庫,挪用了公款,還抵押田莊、府邸,父親肯定會打斷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