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1 / 2)

事實上, 葉芷清很快就把這事給拋在了腦後,因為江南出事了。

“我這心口總覺得有些心慌, ”葉母捂著胸口道,“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誰出事?出什麼事?”葉芷清語氣和尋常一樣,“我和蘭蘭現在都在你身邊, 兩個人吃好喝好,辦點事都沒。風清的話, 他人在江南, 這差事基本上是走到哪人家巴結到哪, 手裡還拿著尚方寶劍, 誰敢動他?我看你就是太累了, 心裡想風清想的緊, 才有這樣的錯覺 。好好休息, 睡上一覺,就什麼時候都沒了。”

葉母對外麵的事到底所知甚少, 聽女兒這麼一說,也確實安心了不少。

她躺在了床上, “那你也早點睡。”

“放心吧。”

把葉母給安頓好,葉芷清在牆角裡給安了一盞小燈,又吩咐了一下外麵守夜的丫頭, 讓她注意一點, 這才退出了正屋。

一出正屋,她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她帶著魏紫朝著外麵走去,外麵王大力正等著她。

王大力是年初的時候, 林淑柔帶著去了江南,他把江南的鋪子給開好之後才回京的。

沒成想,在路上卻遇到了風清的下屬。

“……他在路上遇到永興的時候,永興渾身泡在水裡,傷口都爛了。如果不是被他撿到的話,隻怕命都沒了。”魏紫同樣神色肅穆道。

永興是侯爺的心腹,永興都傷成這樣,那侯爺豈不是境況更糟糕。

葉芷清一言不發,她走到堂廳後,一來就見到王大力的身邊一渾身裹著紗布的人正坐在輪椅上。

“大姑娘,”這確實是永興的聲音,他想要站起來,不過已經被葉芷清給按住了,“風清怎麼樣了?”

“屬下不知。”永興道,“屬下走到鳳陽鎮的時候就和侯爺分開了,侯爺讓我回京給您帶話。“

“帶什麼話?”

“‘去歲冬至夜來香’。”

葉芷清眉頭皺了起來,“就這一句?”

“是的。”

“那你們分開的時候,可有遇到過什麼事?”葉芷清又問。

“侯爺當初出京,兵分兩路。大路的人打著他的旗號,走官道一路南下,侯爺自己卻是從渭水走的水道,混在晉西商人隊伍中,朝著泉州出發。

我們到泉州的時候,正好遇到倭寇來襲,侯爺殺了倭寇首目,被泉州知府察覺,迎接入府。

當天晚上,侯爺半夜離開知府府邸,卻不想那知府熊心豹子膽,竟然想將他們就地格殺。

我們逃出泉州之後,侯爺就讓我回京城給您送口信,至於侯爺現在的情況,小人一概不知。”

永興說完後,葉芷清盯著他看了半晌,最終決定相信他的話。

因為去年冬至,她確實和風清在一起的。

按照慣例,冬至要吃餃子,風清那日一早就被請了過來。在餃子包好之後,他們一家人一邊吃著,一邊不知怎麼就聊到了《戰國策》上。

葉芷清一直都覺得書是個好東西,不過《戰國策》這等書卻始終沒看下去。那天晚上,風清給她們講了一夜的戰國策,連葉母都聽得津津有味,而蘇秦、張儀更是多了三位女粉。

現在,千裡迢迢,風清竟然讓人帶給她這麼一句話,葉芷清覺得自己得好好琢磨琢磨。

“你先下去休息,回頭有什麼事再來找我。”葉芷清道。

她吩咐後,很快就有人把永興給推了下去,王大力也跟著一並走了。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兩個都不能離開葉家。

這事關到風清的性命,她不得不慎重。

“明珠睡了嗎?”葉芷清問魏紫道。

“還沒。”

“好。”

葉芷清二話不說,立即朝著後院走去。

她來到這個世界上,自己探索了這麼些年,但是所了解的到底還是有限。可是林明珠不同,林明珠有家族傳承,而且從小也被當做為家族出力的一份子來培養,她知道的應該也不少。

有些事情,葉芷清不能去驚動彆人,隻能去找林明珠聊聊,看能不能從她這裡得到什麼消息。

她到林明珠的房間時,林明珠房裡還點著一盞燈。

“怎麼了?”夏日炎熱,隻有晚上才涼爽一些。林明珠也就愛上了晚上看書。

“有些事我想來請教你。”

“哦?”林明珠讓她坐了下來,順勢給她倒了杯茶。

“你對江南了解多少?”葉芷清問。

“江南?”林明珠有些意外,不過聯想到風清現在所去的地方,她頓時明白了葉芷清的來意。

她蹙著眉頭思索了一番,道:“江南那邊什麼情況我知道的也不多,不過我曾經聽我爺爺說過,江南崔氏一家獨大,連陳家都被擠得隻能朝著西南那邊移。”

崔家。

葉芷清就知道肯定繞不過這個。

“你覺得,眼下聖人派遣風清去江南,究竟是為了什麼?是想看看他的能耐呢還是想趁機除掉他?”這是她最為忐忑的。

現在周恭現在廢了,禮皇子才五歲。將來若是禮皇子登基的話,朝中要事肯定是諸位大臣掌控。

禮皇子將來親政,最快十年,最晚十五年。如今站在權利巔峰的幾位大臣個個能不能活那麼久都是個問題,所以聖人根本不用擔心,但是風清卻不同。

風清自身是一品侯爵,如今已經進了六部。十年之後,老一批的大臣退下,誰知道他會不會成為另外一個攝政王。

最關鍵的是,風清就算是十年後也才三十不到。

年輕的權臣最為可怕,到時候天下還姓不姓周都難說。

葉芷清想過,如果她是聖人的話,她肯定會先一步除掉這個威脅。

而眼下,風清的江南之行,很有可能就是聖人的陽謀。

聽到葉芷清的話,林明珠也知道了事情的不對。

“是江南有變嗎?”

“聖人有可能要借著崔氏的手,讓風清死在江南。”葉芷清說這句話的時候,隻覺得心中揪緊一片,“若是風清真的回不來,聖人也有了借口肅清江南。”

“你彆急,”林明珠連忙安慰道,“隻要風清沒事,那事情就還不到最糟糕的地步。”

“我知道。所以我現在在想我能做什麼。”葉芷清深吸了一口氣,將翻滾的情緒給壓了下去,“江南是崔氏的地盤……”

“要不去找崔意之?”林明珠道,“這如果真的是陽謀,那針對就不僅僅是風清,崔家也難免會受到波折。”

“不能。”葉芷清搖頭,“皇位之爭在即,崔氏就算知道這個,他們也不會停手。大不了就是先瞞著這個消息,儘量往後拖。”所以這事找崔意之沒用。

林明珠見她還能這麼冷靜的分析,也稍稍放下心來,“這事或許沒那麼糟糕。”

“隻是或許而已。”葉芷清知道在林明珠這裡也得不到什麼結果,但是有些事她又不能說出來,到最後,她隻好起身道,“你先休息吧,這事我要好好想想。”

林明珠猜到她還有話沒說,不過她也不傷心。

“你自己也要注意休息。”

“嗯。”

兩人道彆後,葉芷清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明月,一時想到風清的帶話,總覺得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心裡有事,她躺在床上分析這件事的出路,在後半夜半夢半醒時,突然一個激靈,整個人被驚醒了。

她突然想到了《戰國策》。

如果說,崔家就是《戰國策》中的強秦,那風清會提去年冬至的事,那就意思很明顯了。

合縱連橫,目的就是為了抗秦!

她從一開始就想錯了方向。

她一直憂心聖人不給風清活路,風清自己會不知道嗎?他會沒有類似的危機嗎?

他能一路走到現在,思慮的肯定比她要多。

就算這次聖人真的要對他下手,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去了江南。

是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嗎?

不,肯定不是。

風清雖然看著像是翩翩君子,但是葉芷清從來不覺得他會是個古板的純臣。

他知道聖人的目的,但他還是按照聖人的話去做了。而這一去江南,他想再回到京裡,條件隻有一個——崔家在他手裡垮掉。

“這人還真是……”葉芷清撐住了額頭,忍不住搖頭失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你最好保證你還活著。”

……

幾日後,葉芷清悄悄的來到了碼頭坊甜品店。到了甜品店之後,她讓秋景給自己換了一身送甜品去梅隱莊的下人著裝。

她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有人在盯著她,但是凡事小心點不是壞事。

到了梅隱莊之後,葉芷清對管家亮出真實身份,說要求見長公主。

她昨晚上想了很久,想來想去,眼下這件事上她能求助的就隻有大長公主。

趙家雖然從明麵上看,是同崔家是死敵。但是崔家真要倒下去的話,趙家肯定不會同意。

為何?唇亡齒寒。

四大家族能被忌憚卻始終存在,就是因為四大家鬥歸鬥,但是在生死存亡的事上,保持著同氣連枝。她如果求到趙家,她不保證趙家會不會先下手為強,斷了風清的後路。

思來想去,也就隻有暫時超脫朝堂之外,但是又和朝中保持著千絲萬縷關係的長公主最為合適。

兩刻鐘後,葉芷清如願見到了安樂長公主。

“你來見我,所謂何事?”安樂長公主一邊享用著甜品一邊道。

葉芷清看著她比從前豐腴了一圈的臉,垂首道:“武安侯來信說,他在江南發現了一座金礦,想詢問長公主您有沒有意向。”

“金礦?”安樂長公主笑了,“江南的金礦,不是都在崔氏手裡。崔氏不倒,就算發現了又有什麼用。他這是想讓把我當筏子,讓我為他出頭?”

“長公主您誤會了,風清如今已經人在江南,江南那邊的事有他處理就好。隻是他現在比較擔心的是後院起火,所以希望能有個人幫忙坐鎮後院。”葉芷清不卑不亢道,“崔氏巨富,他們不僅把持了整個江南的茶葉、糧食、瓷器和蔗糖,同時每一年朝廷都要撥下來抵抗倭寇的銀子也都進了他們的口袋。麵對如此巨礦,風清一個人獨吞不了,所以希望能有人幫忙一起分擔。”

“你嘴皮子倒挺利索,”安樂長公主半點都不曾心動的模樣,“天下沒有掉餡餅的好事,這金山銀山裡的錢,我拿多少就得出力多少,誰知道到後麵我會不會得不償失。崔氏百年望族,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收拾的了的。”

對此,葉芷清自信一笑,“這一點您放心,風清竟然有把握傳信回來,那自然心裡有底。崔家百年望族又如何,舊時王謝兩家一樣權傾朝野,現在也不過是老巷舊宅,換了人間。”

看著她的笑容,安樂長公主盯著葉芷清看了一會兒,突然也跟著笑了,“我不喜歡空口白牙的承諾,你想讓我幫風清可以,拿出誠意來。”

見安樂長公主鬆了口,葉芷清心底一鬆,拱手道:“這個,下臣已經給您準備好了。”

說著,她從自己的袖子裡取出一個匣子,呈到了長公主的麵前。

安樂長公主將裡麵的東西打開一看,她眼睛眯了眯,再次看向葉芷清時,眼睛裡充滿了審視:“我真的很好奇,你一個農家女怎麼會知道這些。”

“這不是我的,是風清的。”葉芷清微笑道。她給獻上的東西是玻璃製造的法子,這是她本來打算給風清的,算是感謝他的庇護。

不過眼下送給安樂長公主也是一樣。

對於她的回答,安樂長公主淡笑了下,不置可否,“你回去吧,這事我心底有數。”

“多謝長公主,那下臣就回去等您的好消息了。”葉芷清起身退了出去。

她其實不太確定長公主會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幫風清,但是她知道,這件事情的勝負關鍵點還是在風清身上。

風清若是能拿到重創崔家的東西回來,那朝中的這些人就會趁崔家病要崔家命。

她現在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就是靜等了。

在葉芷清離開後,安樂長公主也起身來到了屏風後麵的內室裡。

這內室設計的極為巧妙,尋常人若是不仔細看的話,還不會注意到這裡其實有個小房間。

而現在這內室裡此事正坐著一個人。

“皇兄您可聽到了?現在的年輕人可真不得了。”安樂長公主抱怨道,“剛才葉縣主那一番忽悠,我都差點相信風清已經抓住了崔家的把柄了。”

首座上,聖人穿著常服,正在品茶。

“那你覺得風清能不能做到呢?”他問。

“這太難了。雖然崔氏經過您這麼些年的打壓,但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您也太會折騰人了,他還隻是個孩子。”

“怎麼,心疼了?”

安樂長公主一笑,“那又不是我兒子,我再心疼也始終有限。皇兄您舍得就成。”

……

葉芷清回到葉家之後,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所有的拜帖一縷不見,宴請貼一律不接。不僅僅是她不出門,葉母和葉蘭清也被限製了。就連外麵的店鋪,也都開始低調做人,不求盈利,隻有平安無事。

這樣的氛圍讓葉母和葉蘭清都知道了不對,不過她們也沒開口問,怕讓葉芷清心煩。

葉芷清雖然心裡惦記著外麵的事,不過她知道她現在自己能做的有限,與其多去畫蛇添足,還不如就在家中安安分分待著。

日子一天天過去,七月時,風清失蹤的消息傳回了京城。葉芷清把消息給壓了下去,嚴令禁止誰都不準在葉母麵前提這個事。

接著,葉家的鋪子開始出問題。很明顯是有人在暗中針對她,知道她再沒人罩著,想搶奪她的產業。

葉芷清之前是不想鬨事,可不代表她怕事。

恰好碼頭坊的甜品鋪子有人搗亂,葉芷清為殺雞儆猴,當著眾人的麵,將那潑皮無賴的手給剁了下來,這才震懾住了一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