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1 / 2)

“這話也不能說是錯的。”不管幼帝是懷著什麼心思說的這句話, 葉芷清仍舊從容不迫,“對於尋常老百姓來說, 大多數富貴人家的府邸確實都如仙宮一般,富麗堂皇。這是因為每個層次的人眼界不同,所以看到同一樣東西標準也不同。

我們不能說他有錯,但絕不能聽之信之。就比如陛下您說的這個傳言, 得要看您站在誰的角度去看,隻偏聽偏信, 肯定無法得知事情的真相。”

幼帝聞言,臉上笑容未散, 反而一臉沒聽出葉芷清是刺他偏聽偏信的話讚同道:“賢王府這話說的很有道理。從前老師給我講這些的時候, 我隻覺得空洞乏味, 而今聽你這樣一說,心裡反而有了些明悟。隻是這傳言, 有真有假,那我該如何去辨認呢?”

“傳言之所以會是傳言,那是因為沒有經過驗證。您想知道是不是真的,親自去驗證一遍即可。”葉芷清道。

“我明白了。”幼帝點頭, “就和我聽的賢王府是金柱銀瓦的傳言,就立即過來微服私訪親自查看一樣,對嗎?我發現, 和賢王府你說話時,有些道理總能學得更通透些。”

葉芷清恭敬而疏離道:“謝陛下謬讚。”

“那我們現在去後花園吧。”幼帝從椅子跳了下來,他雙手背在背後, “我聽聞賢王府的後花園每一株花草樹木都是奇珍異寶,就連裡麵的蓮花池都是銀子融成的池水。今日既然來了,那就再去看看這是真是假。”

葉芷清:“……”

就這樣,差不多是就著同一個理由,幼帝把賢王府給逛了一大半。

之所以說是一大半,是因為他們逛到一半時,風清回來了。

“臣來陪陛下遊園吧,馬上就要中午了,葉大人先去給您備好午膳。”風清冷著一張臉道。

“好啊,早就聽完賢王妃廚藝不同尋常,今日我正好嘗嘗。”

葉芷清這才被放過了。

一退開,葉芷清不由伸手揉了揉腿。她今天穿的鞋是鞋底輕薄的繡花鞋,走路雖然輕便,但是走長了路,腳底板會疼。

賢王府是在原來的侯府基礎上擴建的,總體麵積占了一條街,而裡麵的景致,是典型的中式園林設計。

哪怕是很小的一個院子,因為視線的遮擋,想要看完,都需要逛上一會兒。

“姑娘,轎子來了。”魏紫貼心道。

“嗯,送我去廚房。”她是不願意再走了。

幼帝今天要在這用午食,這事她得親自盯著,不然他在賢王府出半點意外,都很可能會引起軒然大波。

“魏紫,你去和管家說一聲,讓他注意府裡的動靜……算了,這事風清應該已經吩咐好了,你就去正院吧,把人梳理一遍,閒雜人全都打發到一邊去。姚黃,你跟我去廚房,所有的食材你親自來處理,任何有一丁點問題的東西都不能要。”今天務必不能出半點差錯。

“是。”

兩女應後,在正院門口處分開。

葉芷清到廚房後,看著廚房眾人,挑了胡媽媽一個人,其餘的人全都在處理食材。

眾人清理出來的食材,姚黃都在仔細檢查第二遍,最後再由胡媽媽烹飪。

至於葉芷清,她並不打算親自下廚。這是一種自我保護,回頭除了什麼事,也有回旋的餘地。

給幼帝的宴席,葉芷清準備的是八個冷盤,十二道熱菜,以及四道飯後甜品。

東西聽上去很多,好在分量比較少,又有人打下手,胡媽媽還算能應付過來。

宴席差不多準備完畢,葉芷清招人過來道:“去看看王爺和客人現在逛到哪了。”

那下人去了很快跑了回來,道:“正在觀魚榭那裡。”

葉芷清眉頭一蹙,“也就是說還沒有逛完?”

“客人是想回來的,但是王爺說難得來一趟那就好好看看。而且還讓客人下了輦轎,估計會更慢。”

葉芷清:“……”

是的,剛才她陪著遊園的時候,幼帝坐著步輦,她跟在旁邊走……

現在幼帝被風清從轎子上趕了下來,葉芷清覺得午膳可能得要推遲很長一段時間了。

大約兩刻鐘之後,正院終於傳來消息,讓送午膳過去。

葉芷清領著人到正院時,幼帝神色蔫蔫,人已經洗浴過,也換了一身衣裳,不過看樣子還是很累。

“陛下,這是妾身給您精心準備的午膳。”葉芷清心情舒爽道。

“辛苦賢王妃了。”幼帝大約是累到了,飯都吃的不怎麼香。

簡單吃了一些,他就直打哈欠。

黃宮侍親手整理起葉芷清臥室的床,然後伺候幼帝睡下了。

葉芷清和風清相視一眼,和黃宮侍都出了內室,在外間守著。

“今日真是叨擾兩位了。”黃宮侍皮笑肉不笑,那防備的看的葉芷清很不舒服。

“陛下能光臨寒舍,是我們作為臣子的榮幸。”風清無視他那份警惕道,“不過,這事有一不能有二。宮外危險,幸好這次來的是我賢王府,有我看著出不了大事。倘若他去的是彆的地方,遇到刺客又怎麼辦?你是閉一下的貼身宮侍,有時候該勸也要勸,若是再有下次,本王也隻能是稟明太後,讓她們給陛下身邊換人了。”

黃宮侍臉上神色變了又變,最後還是咬碎了一口牙齒往肚裡吞,接受了風清的威脅:“奴才明白,回去奴才必然會多勸陛下的。”

葉芷清坐在旁邊不語。

幼帝在賢王府一刻,她就不能放鬆一絲。要不說,大家都喜歡安安分分的傀儡皇帝呢。

不安分的,不省心。

……

大約小睡了一刻鐘左右,幼帝醒了。

黃宮侍進去伺候更衣,葉芷清和風清要等到召見才能進去。

過了一會兒,等葉芷清進去時,就叫幼帝手裡正把玩著一個黑色的盒子,正是她放在梳妝台的那個。

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蹙,葉芷清正要說話,卻聽幼帝一邊拿著盒子一邊問她,“我看這上麵的花紋,不像是中原的東西。這是賢王妃你從東營帶回來的嗎?”

“正是。”葉芷清道。

“在盒子上的花紋,仔細看還挺有韻味。想來當初做盒子的人,應該還費了不少心思。”幼帝賞玩了一番後,又把東西放回了原處,並沒有打開,看裡麵裝的是什麼。

“陛下,時候不早了,臣送您回宮。”風清見他已經收拾妥當道。

“好。今日你們的招待我很滿意,下次我再來。”幼帝道。

“陛下您滿意就好。”至於再來,還是彆了。

終於把這尊大佛給請出了門,葉芷清重重的鬆了口氣。

她走到梳妝桌邊,伸手把那黑盒拿在了手裡。

幸好幼帝沒有像一般熊孩子一樣要把這個帶回宮。

魏紫進來把床上的被子重新換了一套後,過來問道:“姑娘,您要休息嘛?”

每天,葉芷清在中午的時候都會小睡一會。

“算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本來也得好好的假日,如今弄得比平時還累,“府裡的事,你讓管事過來彙報一下。”

“是。”

縱然說著不睡,但是在管事們過來的時候,葉芷清還是靠著睡榻眯了過去。

魏紫也就自作主張,讓那些管事把事情都說給她聽,回頭再由她來告訴姑娘。

而風清從宮裡回來時,一進內室就見葉芷清抱著被子,睡得正香,枕頭旁邊則放著那黑色的盒子。

他伸手把那盒子拿在了手裡,稍微看了半晌,有想打開,最後還是止住了動作。

“想打開看看?”他麵前,葉芷清不知何時睜開的眼,正看著他。

一碰到她的眼神,風清就將盒子放回了原地方,硬邦邦道:“不想。”

這個語氣這個回答,讓葉芷清有些訕訕,“哦。”

而且見他這神色,似乎不太順心的樣子。葉芷清想了想,不能和他計較,於是決定說句話來緩和一下氣的,結果要說的話在腦海裡千轉回腸後,最後吐出來就變成了:“你今天下午不是還要出門?”

得,成了趕人走了。

本來按照原計劃,他們兩個中午宴請蘭蘭和淑柔夫妻四個,中午風清抽空過來一趟,下午還是要回去的。

現在雖然事情有點變化,但是幼帝也已經被送走了,風清應該還是繼續按照原計劃去忙。

“嗯,我出門了。”風清二話不說,剛回來就又往外走。

看著他的背影,葉芷清忍不住扶額,她今天是累傻了?

不過這人也是,說走就走,有本事晚上都彆回來。

晚上,風清果真沒回來。

葉芷清還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準備和他好好談談,結果等到菜上麵的油脂都凝固了,也不見風清的身影。

還是管家過來稟告白天的事,見到葉芷清再等風清,忙告訴她道:“王爺說今夜不回來了。”

葉芷清撐著頭,看著管家道:“他和你說的?”

“是。”臨出門的時候說的。

“哦,我知道了。”葉芷清揮揮手,懶懶道:“把這些都撤下去吧,你們自己分著吃。”

姚黃不敢動,她看了看魏紫,魏紫示意小丫頭們撤菜。

菜撤完,管家這種心思玲瓏的,怎麼會沒發覺這中間有事。

出了正屋,他私下問魏紫道:“這是……”

“與我們無關。”魏紫道,“你就當做沒發生這事就好。”

“嗯。”管家就這樣出去了。

沒一會兒,姚黃也湊了過來。

“完了,”她語氣十分心虛,“主子和姑娘兩人就是鬨彆扭了嗎?會不會是因為那個盒子?”

“盒子?”魏紫擰眉。

“對啊。”姚黃道,“我記得那個盒子不是我們在東瀛的時候,一個模樣俊俏的小郎君送給姑娘的嘛?姑娘成親那日,我看王爺還拿著那個盒子呢,那會兒我心都快跳出來。”

“……”魏紫慢慢轉過了身,“俊俏的小郎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人似乎留著胡子。”年紀無論怎麼看都算不上小郎君。

“刮了胡子不是很好看嗎?”姚黃道。

“……”魏紫無力,“那也是你的想法。那個人窮的家裡的老娘都快餓死了,姑娘就是順手幫他一把,他就送了個盒子給姑娘,就當是姑娘買了他的東西。之後那人我們都沒見到過,怎麼在你眼裡就成了容貌俊俏的小郎君一臉嬌羞的給姑娘送定情信物了?姚黃,我覺得你可能對俊俏這個詞有點誤解。”

姚黃:“……”

兩人繼續往前走了十多步,姚黃突然反應過來,“那我不是完蛋了!我是不是讓主子誤會了什麼?”

魏紫一把拉過她的衣領,麵無表情繼續往前走,“這件事情和你無關,你也不需要去解釋什麼。你解釋的再多也沒有用,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閉嘴最好。”

“真的可以這樣嗎?”

“那你想死,你就去找組織坦白。”

姚黃當機立斷:“我覺得你說的這方法也挺好的。嗯,就這麼辦。”

……

深夜,風清回來了。

掀開帳子,正準備睡覺時,他見床上葉芷清整個人背對著他,麵朝裡睡的。

他在床上平躺了下來,本想和王成一樣抱著她,但是手動了動,終究是沒有那樣做。

今天他一碰那個盒子,她就醒了。

這是不是足以說明,那裡麵放著的東西對她來說很寶貴?

她離開的那幾年,他到底還是缺席了。

旁邊,葉芷清看著麵前的帳子,聽著身後人的動靜。見他一動不動,不由磨了磨牙,決定繼續生氣。

……

次日,風清起的早,葉芷清起的晚她起來時,風清人影都沒了。

而風清晚上回來時,葉芷清卻又睡了,背仍舊對著他。

夫妻兩個你不見我我不搭理你的氛圍,讓賢王府整個上空的空氣都凝固了。

“這是吵架了?”連廚房裡的胡媽媽都感覺到了,因為王妃和王妃已經連續兩三天沒有一起用餐了。

她隻能是找黃嬤嬤打探打探消息。

黃嬤嬤根本不敢多嘴,一律一問三不知。

“不知道。”“不清楚。”“彆問我。”

至於姚黃魏紫,姚黃整日一臉愧色,魏紫還是如常,順便讓姚黃彆多嘴。

如此過了三日之後,葉芷清覺得這樣不是辦法。本來隻是小事一樁,開口問就好了,又何必弄得這麼複雜。

隻是事有湊巧,就在她打算和風清好好談談的時候,上林苑的玻璃暖房出了問題。

葉芷清身為負責這件事的人,自然走不開身,晚上也就沒有回去。

晚上,風清回到王府,正院漆黑一片,房間也沒有人。

他坐在床沿處,心裡彌漫的是後悔。

他們已經是夫妻了,他去糾結從前的事做什麼。

隻要她在他身邊,就夠了。

拿起鬥篷,風清起身出門問管家:“王妃怎麼還沒回來?”

“這……”管家也不知道。

這時外麵有人過來了,說是玻璃暖房出了問題,王妃今晚上要在上林苑過夜。他在送消息的路上,腳扭了,剛敷藥回來。

風清沒說什麼,讓管家備了馬,自己拿著鬥篷騎馬出城而去。

黑夜降臨,葉芷清看著修葺好的暖房,道:“應該不會再出什麼事了吧?”

工匠忙道:“這一次改了道,應該不會再把通風口堵住。大人您放心,有問題我會看著的。”

“嗯。”葉芷清點點頭,她現在還沒洗澡換衣服,感覺有些不太舒服。

從暖房出來後,她正琢磨著這邊有沒有備用的衣物之類,出來就見外麵的燈下站著一個人。

風清。

說起來,他們已經四天沒有正麵相對了。

現在突然見他出現在這,葉芷清感覺心像是被溫水慢慢浸泡一樣,血液都暖了起來。

“你怎麼來了?”她問。

幸好這會兒有外人在,不然她覺得自己可能沒法矜持。

“鬥篷也不帶,你想明天休病假?”將手裡的丟給她,風清看著遠處的屋子,“今晚你睡那?”

“應該吧。”葉芷清用鬥篷裹著自己,還彆說外麵有東西擋風,確實暖和多了。

“那就過去吧。”

“嗯。”

工匠本來也想跟著,魏紫叫住了他,“師傅,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你等下再走好嘛?”

於是,師傅也留了下來,最後就隻剩下他們夫妻兩個走在路上。

手提的燈籠,裡麵的蠟燭非常的脆弱,被秋風掃幾下,就滅了。

周圍一下子暗了下來,幸好天上還有月亮,能隱隱看得見路。

走了幾步,葉芷清主動抓住了風清的手,“路好難走。”

鋪著青磚的坦平大道:“……”

“嗯,是難走。”風清緊緊握住了她,心跳的和那什麼一樣。

“你今天就是來給我送鬥篷的?”

“嗯。”

“這個鬥篷不好看。”

“明天讓織造局的繡娘幫你量身定製一些。”風清說的真話的時候,腦海裡不知怎麼就浮現曾在軍營聽到過的葷話。

“……這女人哪,就一定得捧著。金銀珠寶不嫌多,多少都不夠。漂亮衣裳就更彆說了,恨不得一天十套。當然,男人想要得女人的歡心,還是得那方麵讓她們滿意……”

風清臉子熱,幸好這昏暗的天色,看不見什麼。

“好啊,上次給我縫製官服的繡娘手藝就挺不錯的。”那上麵的花紋,看得出來十分用心。

“那明天讓她到府裡來。”

短短的一段路,兩人都走得很慢。等走到時,他們談了很多雜七雜八的事情,唯獨沒有就之前的矛盾攤開說。

或許是氣氛太好了。

葉芷清想,可以今晚上再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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