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英的臉疼得厲害,在這突如其來的巴掌,和不由分說的控訴之後,她意識慢慢清醒過來。
孔若櫻說她指鹿為馬、以真為假,然後翻起陳年舊事扣在她頭上,讓宋遠洲攆她走。
這意思,是不信她所言,反而十二分地確定那張畫是真的。
計英隻覺好笑。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隻看剛才宋遠洲的表現,他分明也瞧出來那畫有問題了。
她臉上火辣辣地疼著,她忍不住要為自己分辨,再說明那畫的問題。
隻是她剛要開口,忽的被宋遠洲眼神止住。
計英閉了嘴。
宋遠洲這般表現,孔若櫻立刻眼中放光。
“表哥,你信我的對吧?曹先生在揚州幫我很多,他在揚州人家做西席,不會弄假畫來騙表哥的。表哥之前都跟我說說好了,兩千兩買下此圖,咱們就按照說好的辦。”
孔若櫻懇求地看著宋遠洲,好像他略微不答應,她就要下跪求他一樣。
計英就想知道宋遠洲如何回應,他明知道那畫不對勁。
誰料,宋遠洲點了點頭。
“好,我知道了。”
話音一落,計英睜大了眼睛。
她看向宋遠洲,明知道是假畫為什麼還要買?
她不由地又低聲提醒,“二爺,奴婢方才所言不虛。”
然而她話音未落,孔若櫻似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了起來。
“計英!你還要說?!那畫根本沒有任何問題,就是你想陷害曹先生!你到底是什麼居心?!”
孔若櫻的聲音尖銳的嚇人,她說著,忽的跳起來,就要往計英身上撲來。
計英驚嚇連忙向後退去,連退兩步退到了牆邊
宋遠洲動作更是迅速,一把拉住了暴起的孔若櫻,按住她動彈不得。
宋遠洲連番叫她名字,扳住她的肩膀,“若櫻,你冷靜點!冷靜點!”
可孔若櫻像是被刺激到了,如何都不能冷靜了。
她顫抖著哭著,倚在了宋遠洲懷裡痛哭。
“我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了,我在揚州被所有人都指著罵克夫的喪門星!好幾次,我都不想活了!我是個寡婦,沒有女人的貞操,還沒有生過孩子,沒人肯要我,沒有人... ...我現在,好不容易掙出來了,我不能再回到那個時候了!不能了!不能了!”
她哭得淒切而驚悚。
哭得計英頭皮發麻。
就在計英想著,孔若櫻是否真的把經受的一切扣在她頭上的時候,孔若櫻尖細的指尖指上了她。
“表哥!都是計英害我!這些年,都是她害得我!讓她滾!讓她滾!”
計英沉默了。
懷裡抱著表妹的宋遠洲,連回頭都沒有,隻是同她開了口。
“出去,回家。”
計英從冷硬的牆角站了起來。
看著男人嗬護地抱著他的表妹,拿出帕子為表妹拭淚,用最溫柔的言語勸慰。
在不經意之間,眼角掃到她身上。
冷風掃過。
計英懂了。
就算她今天能說出一百條那圖的問題,宋遠洲也不會相信她。
因為她在他眼裡,就是害了他父親和表妹的罪人,說出的什麼都是假的。
而柔弱的表妹說出來的一切,都是真的。
計英走了。
關門的聲音並不大卻撞在宋遠洲心頭。
咚得一聲響。
……
計英走在台階的時候,聽見有人在她頭頂輕笑了一聲。
她抬頭看去,是曹盼。
曹盼同情地看著她。
“可惜了一張俊俏的臉蛋,我給你錢你不要,非要遭這個罪,那就是你咎由自取了。”
他嘴角揚起陰測測的笑。
計英沒有理會,轉身下樓。
臉上被掌摑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路上行人紛紛側過頭來圍觀。
計英走在指指點點的嘀咕聲中。
她想,她確實錯了。
如果有機會,她想告訴十三歲的小計英,彆去那年上元節的燈會,彆把燈謎錯貼到彆人身上。
就讓宋遠洲和他心愛的表妹,生生世世,白頭到老。
*
鬨了一場,雅間裡安靜了下來。
宋遠洲讓人將曹盼請了回來。
曹盼若無其事地走了下來。
“宋二爺想好了吧?要買,就立刻買下,宋二爺就是幻石林園林圖的有緣人了。”
宋遠洲看了一眼艱難平靜下來的孔若櫻,答應了曹盼。
但他道,“這圖價值不菲,宋某也要謹慎,因為準備請兩位友人來做個見證。”
曹盼皺眉,“宋二爺這是什麼意思?不信我?既然不信,不買也就罷了。”
他要走,宋遠洲眼角又掃見孔若櫻渾身繃緊的模樣。
宋遠洲道,“曹先生思量太多了,宋某沒有那個意思。不過是蘇州的規矩罷了。曹先生若是不快,宋某再加二百了如何?攏共兩千二百兩。”
曹盼本覺得,能要價到一千五百兩以上,已經不錯了。孔若櫻那婦人倒是在宋二麵前有顏麵,替他拿下了兩千兩,現在宋二又要加二百了。
“成交。”曹盼很爽快。
宋遠洲說好,吩咐人去請了兩位朋友。
兩位朋友都不是懂畫的人,正如宋遠洲所言,做個見證而已,曹盼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