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遠洲用高出市價兩成, 從老師傅手裡買下了雲瀾亭園林圖。
他還想了解更多,可惜老師傅在此之後,好似了卻一樁心思一般, 身體狀況急轉直下, 清醒的時候少,能說的話更少。
宋遠洲隻聽清了一句。
“物歸原主了。”
物歸原主是指歸了誰... ...
計英儘心在旁伺候了老人家兩日,還是沒能同老人家說上什麼話。
宋遠洲接下的紹興人家的園林開始建造, 宋遠洲留了人手在此, 便帶著計英離開了。
兩人又在新建的園中忙碌了幾天。
少女很乖巧,除了看畫的時候太過專注,其他時候都老實在旁替他幫忙。
宋遠洲沒有再為難她什麼,心裡總想著老師傅的那句話。
物歸原主到底是指歸了誰?
是他,還是計英?又或者都是?
往事如同謎團,宋遠洲心裡有些悶,偏偏在世的人要麼不知,要麼已經說不清楚。
忙碌了幾日過後, 宋遠洲再次啟程,帶著計英和畫回了蘇州。
馬車悠悠晃晃地行走。
天氣炎熱起來, 明晃晃的日頭掛在當空。
計英吃過午飯犯困,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裡,倚著車廂睡著了。
男人看著她睡著的模樣,車窗外的熱風撲在她的小臉上,兩腮紅彤彤的,與水潤的紅唇映照著。
她睡得熟, 馬車搖晃, 她的小腦袋也跟著馬車一起搖晃。
搖著搖著, 眼看就要歪到了一旁, 摔到地上去了。
就在快要摔下的時候,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托住了她。
宋遠洲愣了愣。
他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出了手。
可少女就偎在他掌心繼續睡得認真,絲毫沒有察覺什麼異樣。
當然她是不會察覺異樣的,有了他的手掌這樣舒適的地方,誰還想著倚著硬生生的車廂?
可宋遠洲的手收也不是,就這麼托著也不是。
男人不耐地瞥了少女一眼,乾脆坐到了她身側,準備把她放在他肩膀上。
可馬車經過山間顛簸了一下。
少女好像知道他已經坐過來了一樣,身子一歪,直接歪進了他懷中。
宋遠洲把少女抱了個滿懷。
她仍舊睡著,不知又夢到了哪裡,咕噥了幾下紅潤的唇,在他衣襟上蹭了蹭繼續睡,睡得香甜極了。
宋遠洲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看著她,板著臉吐出五個字來。
“蹬鼻子上臉。”
但這位不快的二爺並沒有將蹬鼻子上臉的少女扔開,隻是將她向懷裡攏了攏,給了她一個更舒服的姿勢。
待他坐定,耳邊又繞起了老師傅的話來。
物歸原主... ...
老師傅是給計家宋家做過石刻活計的,但是計英確實不認識他,這一點,早在那年冬日,計英替他用她的馬拉車的時候,他就查過了。
但老師傅認識計英,甚至在見到計英之後,準確地叫出了她的姓氏。
若說計英是老師傅在等的有緣人,但是當他自報家門之後,那老師傅眼中的光亮他沒有錯識。
顯然對宋家也有期待。
宋遠洲想到當時老師傅的神情,目光來回在他與計英之間打了轉。
是看到了什麼他想看的事情?
難道是因為他與計英在一起,是宋計兩家的人在一起嗎?
宋遠洲越想越是深入,但迷霧太重,他知道的太少,一切都是猜測。
懷中的少女還在酣睡,不問世事。
馬車繼續行駛,進入山間,樹木遮天蔽日,總算清涼些許。
宋遠洲往外看了一眼,山間的清風吹了進來。
黃普在車外道,“二爺,到了兩山口間了。”
宋遠洲點了點頭,“留意。”
馬車繼續向前,就在宋遠洲那話說完不到半盞茶的工夫,路兩邊的樹叢裡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聲音持續作響,又在某一刻響聲大作。
“攔住此車!截獲錢財!兄弟們衝啊!”
這一聲,立刻將男人懷裡的少女驚醒了。
計英大吃一驚,顧不得自己怎麼睡在了男人懷中,撩開簾子向外望去。
她隻見山坡上衝下來十五六個持刀持槍的壯漢,邊跑邊喊著衝了過來。
計英嚇了一大跳。
“二爺,有山匪!”
話音一落,隻聽嗖的一聲,一箭射到了馬車上。
那位二爺一把將少女拉回進了懷裡。
“坐好不要亂動。”
他向外叫了一聲黃普,黃普應聲之間,車外啾地一聲響起了煙花炮的聲音,隨後便在頭上砰得炸開。
車外的山匪全都叫喊了起來。
“他們有煙花炮!官府的兵快到了!快跑!”
計英大喜,見那二爺穩坐車上,聞言隻是一聲冷笑。
計英不免想起,難怪男人出發之前,特意去了一趟官府,原來早就算到了路上會遇到山匪。
他們放了官府給的煙花炮,自然有官府的兵前來搭救,山匪也是畏懼,立刻就會不戰而退。
那些山匪確實全都大喊著要往後退,可誰想正此時,一陣咚咚鼓聲突然傳了過來。
“當家的有令,所有人不許撤退!直奔馬車財物,速戰速決!”
這話一出,計英見那位二爺眉頭一挑。
這等情形,山匪居然還要戀戰?竟還直奔馬車而來了?!
宋遠洲立刻察覺不對勁了,叫了車外的家丁和護衛。
“打起精神應戰!”
宋家護衛和這些山匪立刻戰到了一處。
宋家請的護衛訓練有素,這夥山匪剽悍有力,雙方僵持不下。隻要這樣再僵持一段時間,官府兵一來,山匪自然敗退。
可宋遠洲有種不好的預感。
山匪執意要搶馬車財物,甚至不論官府兵即將到來,此事非常理。
會不會,有人從旁授意?
念頭一閃,隻聽轟的一聲,有什麼從遠處飛來,接著砰得打在了馬車上。
馬車劇烈顫動。
饒是馬車堅固,車壁上卻顯出了散彈打出來的穿孔。
宋遠洲和計英因著坐在另一側,堪堪躲過一劫。
這是火銃!
一夥散亂的山匪怎麼會有軍營裡的火銃?!
而那火銃好似就瞄準了馬車,砰得又是一發。
木屑飛散,擦破姑娘的衣衫,宋遠洲心下一緊,即刻扯她向車下而去。
“二爺,山匪怎麼有火銃?!”
宋遠洲也想知道,而且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將火銃打得如此精準。
好在這二三十人的山匪裡就那一把火銃,他們躲在馬車的反麵,一時無虞。
但那持有火銃的人卻看不清楚了。
宋遠洲安頓了計英小心不要亂跑,自己準備去一看那持火銃的人究竟。
他閃身到了另一邊,側身看了過去,隻見過有一人奔著馬車而來。
那身形,十分熟悉,可宋遠洲想要看清他的麵目,那麵目卻被黑色麵巾阻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