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1 / 2)

小通房 法采 11783 字 4個月前

計英履行她的承諾儘心儘力照顧那位二爺。

她是一直曉得宋遠洲厭棄她的。

在宋遠洲眼裡, 她是害他父親表妹和他自己生活陰鬱的元凶。

所以在她剛到他身邊之後,有意折辱,毫不手軟。

她以為這樣會很久, 久到可能這輩子宋遠洲都不會對她有所改變。

當然,她也沒想有什麼改變, 可她也沒想到那日在山間,火銃裡的散彈掃來的時候, 那人會衝過來,一下將她撲在了身下。

火銃從他背上掃過, 她聽到他胸口震顫的咳喘,可他就在那樣護著她, 將她抱在懷裡護住。

那一刻, 計英心頭一跳。

她心跳是因為她迷惑了,如果宋遠洲真的舍身救她, 她該以什麼樣的心情去麵對?

她早已想好了要離開, 他折辱她, 她便偷走園林畫的內容,帶走她臥薪嘗膽換取的東西離開, 從此與他井水不犯河水。

她覺得這樣最好。

可若是宋遠洲真的舍身救她, 她怎麼辦呢?

她迷惑,但那位二爺親口說了,不是,是她想多了。

或許是她想多了,也或許確實如此, 但計英不想去琢磨這麼清楚了。

如今的她, 沒有精力承擔那麼多的情緒, 更無力背負那麼多的情債, 她隻想脫離宋家,找到哥哥,複興家族,東山再起。

所以,她能做的隻有儘心儘力伺候那位二爺,照顧他儘快康複。

計英真正儘力去做一個奴婢的本分。

不過幾天,那位二爺的傷就好了不少,隻是麵上的陰鬱卻未曾減少。

宋遠洲的確實無法開懷。

他看著她在旁儘心儘力地伺候,有些說不清的難受,不小心與她對視,也會感到尷尬,看到她麵無表情地垂下眼簾,更是心下收縮,而若是將她攆得遠遠地,心裡空蕩得發慌,沒有一刻能放下心來。

宋川的藥沒能緩解他的胸悶和咳喘,隻能治好些皮肉傷,但宋川的話卻向隆冬的寒風,將他心頭不經意間流淌的溪水凍成堅冰,處處刺得他渾身發痛。

宋川問他,那日不過是火銃,若是刀架在脖子上,是不是也會奮不顧身?

會嗎?

宋遠洲不能說他不會... ...

如果愛一個人是著了魔,那他真的是著了魔嗎?

可是,那是計英,計家的大小姐計英... ...

每每念及此,宋遠洲咳喘得停不下來,心肝脾肺震得生疼也停不下來。

... ...

回到歌風山房養病的日子,蘇州城梅雨季到來。

窗外滴滴答答下個不停,少女除了和所有人一樣用火烤乾衣裳,就是伺候那位二爺吃藥。

二爺有時候不想吃藥,或者說不想當著她的麵吃藥。

她便去到廊下窗外,聽著雨聲滴滴答答作響,坐在繡墩上學著走線平整地給男人縫一隻襪子。

除此之外,兩人之間隻剩下沉默。

小孔氏來看過宋遠洲兩次,每次都想問及這位二爺到底為何受傷。

她看著計英,“二爺做事素來謹慎,平白無故不會受傷,計英你在旁伺候,可曉得那日山匪傷了二爺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種時候,那位二爺便跟她遞來嚴厲的神色。

計英便說,“不知。”

之後小孔氏不問了,隻是意味不明地問二爺要不要從她那調幾個人來伺候,比如香浣。

都被二爺拒絕了。

隻有計英和茯苓以及小廝們輪流照看二爺。

梅雨季過了一半,二爺傷勢養好了,偶爾也能出出門。

計英大大鬆了口氣,從頭頂到肩膀都輕巧起來,也把自己就快要發黴的畫筆畫紙拿出來,湊著偶爾晴天茯苓翻曬畫的時候,摹繪雲瀾亭的園林畫。

讓她想不到的是,拂柳山莊打聽了這麼久,終於也有了下落了。

約莫是宋二爺收集園林圖的事情好多人都聽說了,願意助一臂之力,這位宋二爺也表示,待到收到了拂柳山莊的園林圖,便在蘇州召開一場園林圖大會,邀大家一起品評。

江南園林界為此興奮不已。

在計家衰敗之後,江南園林界很久沒有這般盛會了。

計英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隻能說當時宋遠洲發狠在她麵前說的話,可能真的快實現了。

他讓她親眼看著宋家崛起,頂起當年計家在園林界的位置。

計英無意對抗什麼,但宋遠洲拿到拂柳山莊的畫,她也能跟著坐享畫中內容,計家不會就這麼一直衰敗下去,總有機會東山再起。

計英這麼一想,畫起畫來更認真了。

而某一天,那位二爺突然叫了她一道出行。

不知那位二爺是有意還是無意,她已經好些日子沒有隨他出過門了,今日他卻要帶上她,

他說,“今日交易拂柳山莊的園林畫,你一並過去驗圖。”

計英心跳都快了起來。

拂柳山莊真的要來了?

是不是距離她離開,已經近在咫尺?!

她目露興奮之態,宋遠洲看過去,隻見她眼眸儘是光亮,瑩瑩的小臉紅彤彤的,紅豔豔的唇翹起來。

男人不知怎麼也被感染到,跟著她微微彎了彎嘴角。

“怎麼如此高興?”

這一問,把計英問回了神。

她稍稍一頓,說道,“奴婢許久沒出歌風山房了,要發黴了。”

宋遠洲怎麼能不知道她說的是托詞?

但他莫名就不想追究,不想讓她臉上的笑意消散無形。

男人什麼都沒說,點點頭帶著她走了。

拂柳山莊的交易極其迅速,有幾位蘇州園林界的老人過來見證,交易一成,眾人莫不恭喜宋二爺。

“流入皇宮的園林畫咱們不敢肖想,但宋家把散落民間的五幅畫都集齊了,當真是功德一件!宋家以後也是當之無愧的江南園林第一家了!”

眾人的恭喜宋遠洲都謙虛回應,但他眼角掃到那個少女。

她低垂著頭站在角落的陰影裡,什麼情緒都看不到。

宋遠洲卻在她身上看到了隱隱的酸楚。

曾經他說過,讓她親眼看著宋家崛起計家永不可翻身,如今這一刻勉強算是到來,他卻沒有感到任何取而代之的快樂,更沒有因為讓她眼睜睜看著而有任何舒適。

相反,他心頭也跟著酸了起來,說不清的低落情緒瞬間將他籠罩。

方才,他該讓她先離開的。

但現在晚了。

宋遠洲沒了心思再同眾人應酬,簡單說了幾句場麵話,便道還有事情,讓人收了畫,散了場子,叫了少女。

“回家吧。”

計英這才抬起頭來。

她臉上看不清任何表情,低聲說著,“奴婢恭喜二爺。”

二爺用不著她恭喜,定定看了她一眼,“走吧,回家。”

兩人剛要離開茶樓,黃普帶了人過來。

“二爺,有位先生要見二爺。”

... ...

來人麵目陌生,宋遠洲不認識,言談舉止瞧著像是哪家的幕僚。

計英上了茶來,宋遠洲問那人,“先生所來何事?”

那先生也不繞圈,直接道:“宋二爺集了這麼多幅園林圖,不知可否割愛一二?”

宋遠洲一聽就笑了,“先生也是園林界的人士麼?不知要這園林圖作何用途?”

那先生卻不肯說了,隻是問宋遠洲,“宋二爺手上那幅雲瀾亭的園林圖,可否讓給在下?不知出價幾何?”

又是雲瀾亭。

計英看了過去,宋遠洲也挑了挑眉。

他道,“這幅畫雖然較其他幾幅小一些,但畫的珍貴與否不在於畫卷大小。這副雲瀾亭乃是有緣人轉給宋某,宋某要賣也要賣給有緣人,若是閣下非要買,少說也得一千五百兩吧。”

一千五百兩這價格雖然不低,但既然想要買這種傳世的畫,做這樣的準備也是要有的。

但那先生卻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