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1 章(1 / 2)

阿靈阿這下是真的愁了, 高朱普這個“才”子, 是不是沒寫過京城的“品香錄”, 所以迫不及待了?

他黑著那張臭臉,說:“走, 先去找揆敘。”

揆敘和攸寧如今在明珠府和耿聚忠的額駙府兩邊住,這一日恰好回了什刹海的明珠府。阿靈阿一進門先碰到了下值的容若。

“容若大哥, 好久不見。”

容若氣色極佳, 之前因病而消瘦的臉頰也豐潤了不少, 他看見久違的阿靈阿欣慰一笑:“好啊,小七去江南一次看著沉穩曆練了許多。”

隨即他又皺眉一歎:“不像揆敘。”

阿靈阿一笑, 覺得容若隻是評價揆敘過於嚴苛罷了。

“揆敘的性子在翰林院難免抑鬱了一點。”

容若搖搖頭“罷了罷了, 不提他, 小七爺是來找揆敘的吧?他在阿瑪書房中呢, 不妨稍候。”

阿靈阿於是往明珠書房的方向去, 離明珠書房還有二十步時就聽見明珠的叱罵聲不斷傳出。

“翰林本來就是修身養性的地方, 誰讓你出頭了?”

“那些翰林敬之捧之, 需要你和人家去切磋文藝嗎?”

阿靈阿一抬眉,揣測著揆敘這在翰林院都乾了點什麼?

不一會兒明珠的管事從書房中出來請阿靈阿進屋,阿靈阿進去的時候揆敘縮在角落裡,臉上倒沒有委屈,隻是有點不爽。

阿靈阿一拱手,還沒有下拜明珠便說:“七少爺不用多禮了。”

明珠對揆敘說:“你下去,把這些東西都重寫了。”

揆敘嘟噥了一句“我等阿靈阿一起走”,可話還沒說完, 就被明珠讓管家請了出去。

阿靈阿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說:“明相,揆敘年少……”

明珠摔了下桌上的一本書,氣惱說:“萬歲爺讓修書,彆人都搶著經史名著,他倒好,先修雞肋集,現在又和萬歲說要修曆朝閨雅。修你就修吧,瞧瞧這序裡寫的,明褒暗諷、指桑罵槐,說翰林修書反複點校都是雞肋,嘰嘰歪歪、附庸風雅不如女子。幸好翰林掌院學士和我相熟,交上去前給我看了一眼,這才攔下來。”

阿靈阿埋著頭不住暗笑,揆敘本來挺含蓄挺文明一人,這是在翰林院被膈應慘了才出此下策。

明珠抱怨了一通也就完了,他再看看阿靈阿,心裡想遏必隆個短命鬼怎麼就能留個好兒子,看看人家在江南,不生氣隻辦差,這不是圓滿回京了嗎?

唉……

明珠想著對阿靈阿說話又寬和了一分,他找阿靈阿說話也是為了一件正事。

“七少爺,長蘆那裡去年的銀子已經如數交由您的老管家了。”

阿靈阿眉心一動,想明珠果然如他所料,老狐狸一個。

果然明珠一轉話鋒,口氣沉重說:“今年各地鹽稅加重,明年怕是沒有這些數了。”

阿靈阿點了點頭,一臉沉痛說:“明相當年也是憐我家中孤兒寡母,如今我成家立業不該再要您這份恩惠了。”

他接口很快,兩人眼神就對了一秒,互相都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雙方互有默契沒有一句廢話,阿靈阿退長蘆分紅的事就算了結。

於是阿靈阿再度沒有廢話地轉向下一個話題,“明相,聽說帥顏保被彈劾了?”

他問明珠自有道理,明珠如今是大學士總領朝政,而又曾經做過都察院左都禦史,都察院彈劾誰明珠最清楚。

明珠笑得像個活菩薩一般,輕描淡寫地說:“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蘇州知府前幾日回了折子,查了後稟明並沒有納妾的文書籍契,帥顏保麼,嗬,大約是在溫柔鄉裡行為不檢點了些,都察院擬讓他罰俸三年。”

“是嗎?”

阿靈阿砸了砸嘴,又問:“聽說帥顏保的福晉一直住在京城,倒不和他一起去南方。”

明珠道:“這貴府的五福晉不也如此嗎?”

阿靈阿一怔說:“五哥去的是寒苦之地,留五嫂在京是為她好。”

“他的獨子身子不好,留在京城養著更好,再說帥顏保福晉這幾年吃齋念佛。在江南看著他家大人怕是吃不下齋。”

明珠這老狐狸怕了一輩子老婆,想起帥顏保這種又納妾又逛窯子又欺負原配的人就不大高興,話裡話外都帶著譏諷。

阿靈阿又何嘗不是?他立馬說:“怕是帥大人自己在江南也舒心吧?”

明珠瞧著阿靈阿含蓄一笑,兩人又讀懂了各自的意思。

明珠敲了敲揆敘瞎寫的那本東西,緩緩說:“先有徐乾學攪亂江南鄉試為子謀利,後有帥顏保不顧國喪敗壞風氣,江南這些年不像話啊。”

阿靈阿看了一眼明珠,明珠也定定地瞧著他。

阿靈阿勾起嘴角說:“雖然我和帥大人在江南不合,可他好歹是赫舍裡氏,罰俸三年已是個教訓了,不能和破壞鄉試動搖朝廷選才根基之人相提並論。”

“是……嗎?”

明珠一問,阿靈阿一點頭。

“我和帥大人是私怨,不牽扯國事。”

隨後明珠抬手請阿靈阿離開。

一出明珠書房,阿靈阿長舒了一口氣。

和老狐狸說話雖然累,但是彼此都能很快理解對方的意思,所以還算順利。

明珠先是告訴他帥顏保的事查無對證準備輕拿輕放,接著告訴他帥顏保夫妻不合,最後又是問他,徐乾學和帥顏保是索額圖的左膀右臂,要不要他順手幫個忙一起往下拉?

阿靈阿則是告訴明珠:您討厭徐乾學借著鄉試往死裡整是您的事,帥顏保是我的私仇我自己動手就好。

其實阿靈阿在深處還有一層沒有告訴明珠,康熙忌憚他和明珠靠的過近,要是明珠這回再出手幫他,怕康熙就要動手敲打他或是明珠了。

所以,不如自己來。

阿靈阿走在春光燦爛的明珠花園裡,想起“八大胡同”心裡又罵了一遍高朱普。

一想到這人現在大概又在展示那個什麼金槍不倒、夜夜笙歌,恨不得找人打斷他所有腿。

走著走著便到了攸寧和揆敘的居所,攸寧正讀著揆敘給《雞肋集》寫的序,她笑得前俯後仰,看見阿靈阿了還拉他一起鑒賞。

阿靈阿趕緊讓大格格打住,還板著臉訓了揆敘幾句。

揆敘好沒意思地白了阿靈阿幾眼,問:“你還是不是兄弟了?連口氣都不讓我出。”

“來找你商量個正事。”

揆敘和攸寧坐在一起傾聽,隻聽阿靈阿問:“怎麼從八大胡同撈個人不被發現?”

攸寧倒抽一口冷氣,手裡的《雞肋集》直接就甩在了阿靈阿臉上。

“你要不要臉?珍珍可懷著孕呢?”

阿靈阿趕緊捂住臉解釋:“誤會誤會,不是那個意思。”

攸寧叉著腰問:“那你什麼意思?”

揆敘倒有點明白了,他輕聲問:“來了?藏在八大胡同?”

阿靈阿歎了口氣,愁的臉全垮了。

他可不敢去什麼八大胡同,就算是為了辦事也不行,前腳進去後腳名聲就壞了,他老娘他妹妹他老丈母娘老丈人加上宮裡的萬歲爺和德妃,一人打他一頓他十張嘴都說不清。

尤其是康熙馬上要給他換個好位置,這時候乾什麼都不能弄出壞名聲的事兒來。

可他也覺得高朱普把人藏在八大胡同是個安全的選擇,那裡魚龍混雜,現在的帥顏保又對煙花柳巷避之不及,肯定不會派人靠近那裡。

怎麼不顯眼地把人撈出來呢?

揆敘輕聲給攸寧解釋了幾句,攸寧這才冷靜了下來,她想了又想說:“我有個法子,六姨家不是出事了嗎?抄家後郭絡羅氏的許多家奴都賣了出去,我前些日子還答應六姨等風頭過了替她把一些過往忠心可憐的奴才買回來,我等下讓人帶著六姨留給我的單子去人牙那兒問,借著這由頭去買人,你和珍珍到時候來額駙府看我們便好了。”

阿靈阿不知是否靠譜,攸寧說:“放心吧,我是大格格,我幫六姨的事,萬歲爺就算怒氣未消也會忍的。”

於是三人說定了此事,三日後攸寧果然派人來請珍珍和阿靈阿。

在額駙府的後院,阿靈阿見到了憔悴衰弱又緊張的中年婦人。

她一直在發抖,珍珍讓人先給她倒一杯熱水賽在她手裡。

然後她才磕磕絆絆開始說話:“奴,奴家秦氏,奴家什麼都不知道。”

阿靈阿也不想和她多囉嗦,直接問:“秦氏,你生有一個兒子?是什麼時候生的?”

她拚命搖頭,一直在說“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你的鴇母死在了火裡,你是怎麼被救出來的你不清楚嗎?”

秦氏的眼睛裡瞬間蓄滿了淚水,臉上滿是痛苦和掙紮。可她最後緊緊抱著雙臂說:“沒有,不知道不知道。”

“旗檔裡,可沒有你的兒子。”

秦氏突然頭不搖了,而是驚恐地抬頭看著說話的阿靈阿。

“帥顏保隻有一個兒子,是他夫人生於康熙十四年,如今養在京城。”

秦氏張著嘴,眼淚突然奪眶而出,最後崩潰地抱著自己的頭開始尖叫。

阿靈阿護著珍珍想讓她離開,珍珍搖搖頭,她走到秦氏麵前對她說:“秦氏,我也是有孕之人,懷胎生子極為不易,如果有苦不妨告訴我們。”

秦氏一直在哭,根本不管旁邊的人在說什麼。

揆敘最後說:“要不我們等等,讓她自己先冷靜下來吧。”

阿靈阿同意,於是他們四人準備離開,就在要合門的時候秦氏突然大喊:“夫人的孩子不是她的!”

阿靈阿立刻打開門,秦氏的眼底有痛苦更有恨意。

“當年奴家是有了身孕,大人便想納我,夫人不同意他們打了好幾次,最後大人看我肚子越來越大,就硬把我抬了進門。”

阿靈阿說:“這些我們都知道,你說她的孩子不是她的,那是什麼意思?”

“夫人生不出孩子,就把自己的侍婢給了大人,那年我偷看到侍婢生不下來,她把侍婢殺了剖腹取出孩子。她一直恨我又怕我說出去,就讓人把我賣了,再想買通青樓的人打死我,大人瞞著把我救了出來……”

秦氏跪在地上,她捂著臉痛哭說:“大人對我有恩,可我的孩子啊……那個毒婦,我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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