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3 章(1 / 2)

三日後, 刑部的折子放在了康熙的案前。

和阿靈阿所述大差不差, 帥顏保福晉伊爾根覺羅氏虐殺妾侍,欺瞞奪子,帥顏保知情不報且前禦史彈劾時有欺君之處。

刑部擬帥顏保福晉斬, 帥顏保奪官流放。康熙讓人去刑部大牢瞧了瞧帥顏保福晉,回來說是瘋瘋癲癲人事不知, 於是提筆賜帥顏保福晉自儘,帥顏保流放。

據說聖旨傳出去那日,索額圖閉門謝客,索府門前連隻麻雀都沒有叫喚。

而太子的毓慶宮換了兩套瓷器, 按照太子的奶公淩普對內務府總管海拉遜的說法:太子宮裡侍奉的太監和宮女打架弄壞了不少東西, 這麼做實在有辱斯文,內務府趕緊送些新的來,再把人也換一換。

康熙向來縱容太子, 內務府把毓慶宮所要的東西和人列了個清單讓康熙過目, 康熙看了一眼後也便同意了。

不過那日午後, 康熙突然吩咐自己要去暢春園住幾天,帶了德妃還有大阿哥、四阿哥、六阿哥以及幾位公主們。

至於太子,他的新師傅湯斌剛剛入京, 康熙吩咐讓他們好好探討下學問, 過些日子再考。

一聽說姐姐去了暢春園, 珍珍便也忍不住想要把自己搬到適安園去,順便好去暢春園探望姐姐和外甥們。

沒想到她剛剛讓徐鶯徐鸞把東西收拾收拾,德妃便派了人來說:“七福晉且在府裡好好待著, 過些日子再去西山。”

珍珍不解,可傳旨的人反複強調,讓阿靈阿和珍珍待在京城的府裡,其他的一句都沒有。

於是阿靈阿和珍珍的日子便如白開水一樣的無趣。一個是七品禦史上朝議事都沒他的份,一個是養胎孕婦每日定點運動健□□活。

最讓人鬱悶的是,揆敘得隔三差五去暢春園點卯,於是攸寧和揆敘跟著明珠夫婦暫住在了京郊。

再加上去了毛子國一直沒回來的鄂倫岱,阿靈阿每天都在都察院和國公府兩點一線,差點沒閒出病來。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五月的暑氣飄在京城的每個角落,阿靈阿終於忍無可忍想要搬到西郊避暑時,那天有太監從暢春園來請他。

騎著馬來到闊彆已久的暢春園,進入了暢春園大宮門後的九經三事殿,這是暢春園唯一一處稱得上正殿的地方,康熙在暢春園想要議正事時才會到這裡。

阿靈阿一進殿,首先是覺得背脊一涼,他趕緊掃了一圈殿內,除了禦前那些大學士重臣,他竟然看見了法喀和顏珠的身影。

他想,怪不得今日渾身發涼,原來是冤家路窄。

法喀奪爵之後人乖覺了許多,今日這樣再見阿靈阿也是低眉順眼連個“討厭某人”的眼神都沒甩。

而顏珠麼……阿靈阿看了一眼心底搖了搖頭,自家這四哥的破身板喲,看著又憔悴了三圈。

待他請完安,康熙露出一副看“兒子”一般慈祥的表情說:“小七也是穩重了許多啊。”

被康熙一路嫌棄、動不動揪耳朵的阿靈阿渾身一凜,下意識看向康熙,康熙的眼底立馬閃過了一絲“警告”。

阿靈阿立馬收回目光,雙手交握放在身前做謙恭之狀,配合著康熙演到:“萬歲爺對奴才恩重如山,多次提點、訓示於奴才,奴才不敢忘聖恩。”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禦前馬屁精阿靈阿如是想。

果然康熙滿意點點頭,繼續端著欣慰的笑容。

這麼一來一去,殿內的氣氛就著實微妙了許多。

康熙掃了一眼群臣說:“行了,正主也來了,剛才議的事接著說。”

明珠清了清嗓子,接口道:“如萬歲所言,國公之爵位承先輩之功,啟後輩之勞,在其位,當為朝廷效犬馬之勞,上可慰列祖列宗與功臣,下可做天下朝臣宗親之表率。奴才以為,遏必隆第七子阿靈阿,正室所出嫡脈所在,其又年少有為,前有科舉功名後有江南之功,可承襲遏必隆之爵位。”

阿靈阿這下明白了,原來是為了他便宜阿瑪的國公爵位啊。

瞧瞧,明珠一番慷慨陳詞以後,法喀就是埋著頭周身都散發著怨氣,顏珠本來蒼白的臉還掛上了兩滴冷汗,顏珠的老丈人佟國維臉上就跟被拍了煤灰一樣苦。

看看明珠說話這腔調,先是嫡子把法喀和顏珠兩個側室所出踩一腳,再是年少有為把法喀這個法製咖踩一腳,再是功勞科舉把顏珠這個當差都要生場大病的病秧子踩了一腳。

鑒於明珠踩得太狠太猛,阿靈阿決定立馬跪下來自謙一番:“奴才當不起。”

“起來起來。”康熙揮揮手示意他彆跪著說話,“當不當得起以後就知道了。”

康熙的話都說成了這樣,那便是已下定決心的意思。

佟國維略有不甘,他問:“萬歲爺,阿靈阿已有一等輕車都尉之爵,這與國公爵不知如何並處?當年封爵時,此爵位乃為遏公軍功所得,國公爵位乃為圖爾格軍功所傳,萬歲爺念軍功不可忘一分為二,如今是否依然如此。”

佟國維這是在瘋狂暗示,好不能給阿靈阿全占了啊!我女婿,你瞧一眼!好歹分一杯羹!

哪想康熙當起睜眼瞎已經是駕輕就熟,他一揮手似乎就揮去了自己小舅舅的暗示,輕描淡寫地說:“額亦都一門爵位夠多了,就二者合一,阿靈阿升為一等公吧。”

佟國維臉漲得通紅,可康熙卻一副“朕乏了”的表情。

他懶懶說:“今日散了吧,此事讓禮部去擬旨吧。”

說罷他就自己先“溜”了。

阿靈阿瞧著康熙迅速抽身的背影,再看看佟國維那氣急敗壞的表情,大約知道自己來前,禦前是如何唇槍舌戰。

九經三事殿出去走二十步就能出暢春園,可佟國維那個老狐狸偏偏走得極慢。

阿靈阿沒幾步路就走到了他身後,佟國維回頭捋著胡須嗬嗬一笑說:“小七爺往後可要鞠躬儘瘁啊!”

諷刺小爺?

阿靈阿端起笑容恭敬地回了一句:“我和佟大人報效朝廷的心自是一樣的。”

佟國維噎了噎,甩甩袖子出了宮門。

阿靈阿看看走在後麵的法喀和顏珠,也不搭理他們,自己騎馬回府了。

聖旨當天便由人送到了國公府,同時內務府的堂倌陪同阿靈阿親自打開了掛在國公府大門上的鎖。

當初由八抬大轎抬著從國公府大門入主正房,後來又被側室鳩占鵲巢擠兌到後院逼仄的角落,十餘年後又能仰首挺胸作為國公爺的生母回到前院。

於巴雅拉氏來說,人生真像是一出起起伏伏的大戲。

這天一早,全家聚在巴雅拉氏屋中用早點,巴雅拉氏剛咬了一口燒麥,突然眼淚從眼眶裡滑出來。

可她偏偏又沒放下筷子,一邊落著淚,一邊又倔強地一口一口咬著燒麥。

珍珍他們幾個做子女的如何不明白巴雅拉氏的心情,紛紛放下了筷子圍在她身邊。

“額娘,咱們好好的用個早點,彆哭嘛。”

珍珍夾了一塊奶酪酥放在巴雅拉氏的碟子中,拿了帕子替她擦著眼淚。

巴雅拉氏握住她捏著帕子的手說不出話來,隻是點頭。

良久才吐出一句:“我隻是沒想到,還有這一日……”

蘇日娜忙又替她盛了一碗綠豆粥,“額娘,什麼叫沒想到呀,你忘了你把我接回家的時候同我說什麼了?”

巴雅拉氏淚眼朦朧地瞅著小女兒,不明就裡地問:“我那時說什麼了?”

蘇日娜故意賣了個關子,阿靈阿和珍珍都不約而同地朝她看。

蘇日娜從後環住巴雅拉氏的肩膀說:“額娘說,哥哥天賦異稟,他日一定會出人頭地,到時候咱們跟著他都能過上好日子。”

本來是勸巴雅拉氏,可說到最後幾個字,蘇日娜自己也紅了眼睛。

想想那些年,她在佛前,額娘哥哥在府中,兩地煎熬、同患共難,誰也沒有想過能這麼快揚眉吐氣。

母女倆抱著傷懷,而阿靈阿則插科打諢,他得意地挑挑眉大聲開始嚷嚷。

“那是,你們瞧瞧,我三年就考上了舉人,一年不到就給皇上收了六百萬兩稅銀,出仕不過兩年就把阿瑪的爵位給掙回來了,可不是不出世的奇才!”

巴雅拉氏伸手打了下阿靈阿,說:“臭不要臉,從小就不知天高地厚!就算真是不世出的奇才也沒有你這樣大聲嚷嚷的,丟不丟人,你媳婦還坐你邊上呢。”

阿靈阿挺著胸說:“額娘,這有什麼丟人的,再說了,我媳婦平時也這麼誇我。”

珍珍差點沒被口水給噎著,她抬眼瞧阿靈阿,阿靈阿猛對她眨巴眼,珍珍嬌媚地瞥了阿靈阿一眼,轉過身笑著說:“是啊,額娘,可不是這樣。我呀,天天就在家裡誇他,一天不誇渾身不舒服。”

她邊說著,手暗暗伸到桌子下麵,狠狠地往某人的大腿上擰了一把。

阿靈阿險些嚷出來,珍珍眯著眼,笑問他:“是不是,國公爺?”

阿靈阿頂著背後的冷汗,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

“是呢,福晉你說得都對。”

珍珍又夾了一塊巴雅拉氏最喜歡的三絲春卷到她碗裡,說:“額娘,等會兒我們用過早膳就先去前院看看。”

阿靈阿道:“是啊,額娘您不急,讓我們先過去看看。前院被他們占了這麼久也不知道被他們糟蹋成了什麼樣,等會兒我倆帶人過去,先把該扔的全都給扔了。”

巴雅拉氏連連附和:“對對對,全扔了!除了你老子的東西外,其他統統都給扔了。”

阿靈阿撐著腿笑了。

“是,額娘說的極是,等會兒就全扔出去,保證沒有一件讓額娘不順眼。”

清朝爵位之中“一等公”是非愛新覺羅家的人能封到的最高爵位,在康熙年間一等公更是稀少,連開國五大臣之一的董鄂何和禮也隻是三等公。

故順治年間就是一等公的遏必隆留下國公府是北京城裡除了各王府外數一數二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