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1 / 2)

珍珍被人抬進屋裡開始準備生產的時候, 隱約想起自己上輩子的一點事。

自從和阿靈阿結婚,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現代的事了。

她記得有次去父母工作的醫院食堂吃飯, 幾個小護士八卦說, 產科有個生二胎的上廁所時候一用力孩子差點生在廁所。

那時候的珍珍怎麼覺得來著?

她記得她和朗清說:“好扯淡!”

但今天她大笑之後, 突然發現自己羊水破了要生時, 再想想那八卦……

算了算了,珍珍揮去那些胡思亂想, 趕緊先跟著穩婆好好調整呼吸再說。

產房外,什麼都不懂的攸寧正在乾著急, 她派了自己的婢女去請巴雅拉氏。待巴雅拉氏來的時候,素來沒什麼主心骨的她這回卻有條不紊。

“快快快,參片去備上, 彆現在就讓她含, 等最後的時候再含。”

“熱水,讓園子裡能燒的熱水都備上, 棉布絲絹都備夠了。”

“這剪子一定要燙過才行, 放三把備用。”

“去報信找少爺了嗎?也彆太急,他個大男人什麼都不懂來了也添亂。”

巴雅拉氏想了想, 又派蘇日娜帶著管事去園子四周走一圈,看看各處有沒有疏漏。

都吩咐妥當的巴雅拉氏深吸一口氣坐在了產房外的椅子上, 下人給她端了一盞茶後,她還能想起招呼攸寧。

“大格格,您請坐,我讓她們給您上點茶點?珍珍是頭胎, 會慢一些。”

“是嗎……”

攸寧是手足無措、懵懂無知,她手腳僵硬地坐在椅子上片刻後問:“太福晉,裡麵怎麼不出聲呢?”

巴雅拉氏瞧著她一笑,心想到底還是新媳婦,她於是細聲教導她:“生孩子可不能隨意大喊大叫,叫了力氣都沒了那可就難生了。德主子提前讓內務府送來的都是最有經驗的穩婆,跟著她們的吩咐緩著勁、慢慢來,這樣才好生呢。”

就這樣等了約莫一個時辰,穩婆出來回報說胎位都正,一切都好。

巴雅拉氏安心地點點頭,又塞了一塊蜜餞在攸寧手裡,“大格格,您用點。”

這時候蘇日娜帶著管事從外麵回來,巴雅拉氏朝她焦急問:“都妥?”

蘇日娜一點頭,阿靈阿南下江南的半年家事都是她打理,已然是頗有經驗。

蘇日娜看見攸寧緊緊捏著那蜜餞,捏的蜜餞都變了形,她坐在攸寧旁一笑說:“平日裡額娘老是大驚小怪,,哥哥成日裡說額娘隻能享福不能做事,事兒還沒我管得明白。可今日到了這關頭,還是得額娘坐鎮。”

“我好歹生過你們幾個,這時候不靠我靠誰?”

巴雅拉氏嗔了女兒一句,又問:“往什刹海的親家那兒報信了嗎?”

蘇日娜點點頭,“這孩子也是趕巧,生在中秋,家和圓滿之日,可是我家的小福星。”

攸寧這時候才想起把蜜餞含在嘴裡,然後掏了帕子不好意思地擦擦手說:“太福晉見笑了,我是沒怎麼見過……”

她是獨女,生母早亡後又和太後太妃相伴,哪裡見過生孩子的陣仗。

巴雅拉氏一笑,“大格格放心呢,明相夫人可比我穩重,到時候有她替您忙。”

這麼一打趣,攸寧急著害羞倒不僵硬,女人們在屋裡議論著孩子,屋裡洋溢著對新生的喜悅。

大概是產前被控製飲食兼每日都堅持走動,小包子在他親爹從京城衝回來的那刻呱呱落地。

阿靈阿緊緊攥著馬鞭衝進屋子一聲大吼:“生了?!”

孩子哇哇大哭的聲音回答了他,然後他又大吼一聲:“是男是女!”

裡麵穩婆正要高聲回答,阿靈阿又大吼一聲:“彆說!”

巴雅拉氏被他連嚇三跳,忍不住上去就打了下他腦門,“一驚一乍的做什麼!快把少爺的馬鞭奪了,你等著穩婆給你抱出來。”

阿靈阿把馬鞭扔在了地上,自己就要往產房裡跑。

蘇日娜和巴雅拉氏一左一右拉住他,他急得亂叫:“你們拉我做什麼呀!我看夫人看孩子啊!”

“產房你大男人闖什麼闖!”

“這都生完了!我要進去!你們放開!我要進去!”

這時候報信的穩婆掀開簾子走了出來,看見外麵這亂糟糟的景象愣了一下。

阿靈阿被額娘和妹妹左右架著,在姿勢極為詭異的狀態下,他還不忘大吼一聲:“彆說,彆說!我自己瞧!”

穩婆還沒見過這當阿瑪這般反應,她“啊喲”了一聲,拿眼睛瞧瞧巴雅拉氏。

巴雅拉氏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對他說:“你們先給孩子擦身,再抱出來給這混賬自己瞧。”

“誰混賬了!額娘,我這是當爹了!”

“是是是,哥哥,您先喝口茶冷靜冷靜。”

攸寧站在一腳笑看阿靈阿瘋狂掙紮,這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聰明一世的小七爺也有這麼蠢的時候?”

攸寧眼角含著調笑,斜了說話的人一眼,“探花郎自詡比小七爺強?”

揆敘趁無人注意吻了下攸寧的鬢角說:“我怕比他還蠢。”

京城國子監外,還不知道自己輩分又高了一輩的李念原正被盧荀拽著。

盧荀是一臉興奮,李念原則是一臉茫然。

兩人身後,徐承誌拉長著一張臭臉,高朱普則是帶著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

四個當年廣陵書院的同學走進了前門大街上最有名的酒樓。李念原的腳剛跨過門檻,突然被穿堂風吹了一下,渾身一激靈。

盧荀看他停在門口不動,關心地問:“念原兄,你怎麼了?”

李念原說:“沒什麼,就剛才突然刮來一陣風,感覺有些冷。”

盧荀笑道:“這都深秋了,可不是涼起來了。”

他瞧了瞧還是一身單衣的李念原,“念原兄,你穿得可是太少了,此地可不比江南,入秋之後一日賽過一日寒涼。走,咱們趕緊進去喝壺酒暖暖身子。”

他抓起李念原的手腕就往二樓走,徐承誌倒抽一口冷氣,指著兩人的背影說:“他一個國子監祭酒,乍見他人怎麼如此自來熟,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高朱普瞧著大驚小怪的徐承誌,一臉的無奈。

“老徐,這有啥奇怪的,哦哦哦!你是後來才來的書院吧?所以沒那經曆過那段事。”

四人說是在廣陵書院的同窗,其實徐承誌比其他人都晚進書院。徐家原先不住揚州,是後來徐承誌父親分到了徐家的鹽商生意才搬到揚州的。

在書院讀書時,他其實和李念原他們並不熟。當時的徐承誌生怕繼承萬貫家財,隻想拚命考個功名做個翰林雅士。

頭懸梁錐刺股的徐承誌獨來獨往,與同屆都不怎麼來往,更彆說不是同屆的李念原他們了。一直到李念原一舉奪得鄉試第二,他才注意到書院裡有這麼一號人物。

至於後來嘛,他被迫回去幫病危的父親到金陵奪回了徐家三分之二的祖產,並挑起了家中的責任做了商人。

而李念原父母早亡後放棄科舉轉而經商,兩人在金陵再度相遇一拍即合,一起經商享樂過了三十來年。

高朱普叨叨著:“你彆看老李後來不待見我,可當年咱們兩加上盧荀是五歲一起進書院。同年就咱們三最小,所以就成日湊一起,也不想讀書就想著玩。那會兒是每天逃學,不是爬樹掏鳥窩就是翻牆溜大街上玩。”

高朱普掏出一方沾滿了女人香氣的鵝黃色絹帕,擤了把鼻涕,繼續說:“終於有一天白老頭知道發火了,把我們三人鎖在柴房關了一天一夜,連口水都不給我們喝。那會兒可是十月的揚州深夜,咱們三個可憐孩子凍得瑟瑟發抖,隻能抱在一起過了整整一夜啊!所以眼前這都是小事一樁,小事一樁啊!”

徐承誌聽到這臉都黑了,怪不得李念原和高朱普一起去天香樓三天兩夜的時候那麼痛快,原來這兩人才是“老交情”。

李念原走到二樓一回頭,看徐承誌他們還拉在後頭,催促說:“你們磨磨蹭蹭乾什麼呢,還不快上來。”

徐承誌無奈地同高朱普一起上到二樓。

四人要了一間雅房,店小二來上茶的時候,盧荀問他:“小哥,店裡可有什麼好酒好菜?”

店小二還沒張口,李念原說:“不用問他,我都知道,小二,要一個八寶葫蘆鴨,豆豉雞,清蒸鰣魚,鹵牛肉,翡翠丸子湯,哦,再有你們家有名的點心豌豆黃來一疊。”

小二應過了便下樓去。

盧荀驚訝地瞧著李念原說:“念原兄,我在這京裡住了十來年,竟還不如你對這熟悉。”

高朱普道:“嗨,他天生一個饕餮,哪有好吃的就往哪兒鑽,這燕京樓他怕是一到京城就來打過牙祭,這兒有名的菜早就讓他吃了個遍。”

盧荀笑道:“這定是學了咱們白夫子,我到這會兒還記著,從前白夫子在書院裡喝酒的時候定要弄上一疊花生,倒上半碟子醋,再撒幾滴香油,哎,彆提多香了。”

李念原憤憤不平地接話:“這醋泡花生還是我教白老頭的,結果這白老頭就吃獨食,我同他討一顆花生他都不給我。”

盧荀伏案大笑。

“原來如此,莫怪乎有一回我去請教夫子問題,夫子讓我等等,他當著我的麵一口氣把那花生都吃了,才問我找他何事,原來是怕我和你一樣同他討。”

兩人都沉浸在年少時的往事裡,一來一往有說有笑,高朱普還不時插幾句。

隻有徐承誌半句話都插不進這同學三人組裡,心情無比鬱悶。

盧荀是個細心人,注意到了一個人喝悶酒的徐承誌。他打量了他一會兒,說:“這位同窗瞧著眼熟,可我實在是記不起您的名字,不知怎麼稱呼。”

李念原這會兒已經恢複和盧荀的熟撚,手隨意地往他肩膀上一搭,說:“你不認得他正常,他在廣陵書院那會兒是乙字班的。”

書院學生多,於是就分了甲乙丙丁四個班,李念原和盧荀這兩個學霸都是讀書最好的甲字班的。

高朱普彆看如今花天酒地,可當年也是實打實的學霸,不然怎麼寫出那香豔絕倫的《品香錄》呢?

徐承誌就慘點,讀書晚,開竅更晚,進書院的時候勉強混了個乙班吊車尾。

“是,我是乙字班的,不如各位高才。”

徐承誌瞪了李念原一眼,小聲咕噥了一句,繼續悶頭喝酒。

難得相聚,他們喝著美酒,說著往日情懷,乍見時候的生分早就是煙消雲散。

酒過三巡,兩頰已經泛上酒暈的盧荀搭著李念原的手腕說:“念原兄啊,你迷途知返,家業有成後回來考取功名,我心裡甚是欣慰。可是,你怎麼同興化寺街那座深宅大院扯上了關係呢?他們家就門口那對石獅子是乾淨的。”

李念原心道:喲,太子舅老爺家這名聲可真臭,連我這老友都不忘借酒裝瘋來提醒我。

李念原本避開明珠和阿靈阿,隱藏自己同他們的關係,不惜花大價錢搭上索額圖,不單單是為了國子監一個區區監生的名額,此乃一石二鳥之計。

戲既然開唱了,他這個花旦就得把戲給唱全了。

李念原裝作驚訝地瞪大眼睛說:“這……這不是太子的舅老爺家嗎,聽說他們家的老爺在朝廷裡人稱‘三眼宰相’,極有權勢,我可是花了大價錢才尋到這門路的。”

盧荀長歎一聲:“你不在朝,不知其中的厲害,你的監生是走的他的門路,那你自然就成了他的門生,日後你若得中進士進入朝廷,就得為他辦事替他效勞。”

“都說背靠大樹好乘涼,我若成了宰相門生,那豈不是一樁天大的好事?”

盧荀不想李念原會說這話,腦子裡“嗡”的一聲就炸開了。

“念原兄,咱們讀書求取功名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替天下萬民謀福祉,不是去結黨,更不是為了頭上的紅頂子藍頂子。”

“我知道,我知道,你彆生氣,咱們好好坐下說話。”

李念原笑嘻嘻地拉著他坐下,又給他倒了杯酒當做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