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1 / 2)

曆來看著主人家後門都是件無聊的差事,這也是為什麼薩穆哈家和威武家兩個看管後門的小廝能混熟的原因。

後門沒人拜訪也沒有油水, 主人們進出也少, 平日裡就負責趕趕野狗, 給送水送菜的開個門。閒著閒著兩家的小廝就成了嗑瓜子的伴兒。

這天薩穆哈家的小廝提了一斤新炒的瓜子等威武家的小廝等了半天, 一直到傍晚才看見對方。

他招手說:“嘿,你今兒跑哪去了?”

威武家的小廝滿麵紅光說:“咱們二格格帶著小少爺回來了,給了好多賞賜呢,我領賞呢!”

“喲,這領了多少呀!兄弟我這點瓜子今日你是不是瞧不上了?”

威武家的小廝哈哈大笑, 給薩家的小廝比了個數。

薩家的小廝驚呼:“這麼多?”

威武家的小廝得意說:“那是當然,咱們二格格的姑爺是什麼人呢!當朝一等公!而且我聽二格格在屋裡和老太太說, 姑爺馬上就又要高升了, 怕是要管那都察院呢!”

“你家二姑爺還不到二十吧?這麼快呀!”

“嗨!我家二姑爺,舉人老爺再加一等公,萬歲爺看重著呢。再說宮裡還有娘娘和阿哥們呢,可不得一路飛黃騰達!都察院那都是小的,以後一定還有大官做!”

薩穆哈家的小廝麵露豔羨,“唉, 你家這命太好了,你看看咱們家,老爺現在每天一回府就關在書房裡, 小少爺之前談了門親事,最近要去下定人家都說要等一等。”

威武家的小廝關心地問:“怎麼了?你家小少爺雖是姨娘出的,但人也上進好學, 不是說已經考了侍衛了嗎?”

“唉,還不是為了老爺的事兒,那群嘴碎的說我家老爺的頂戴要保不住了,人家姑娘家這不是害怕了嗎?”

“呸,狗眼看人低。怎麼著都是咱們吳雅家的人,剛才姑爺還在屋子裡說呢,前頭的傅達禮傅大人當年在南邊幫他許多,他一直惦記著,這回送來了好多東西要給傅大人呢。咱們姑爺心多好一人,你家老爺在朝裡,隻要和咱們姑爺站一塊,還能被欺負了去?”

薩穆哈的小廝眼睛咕溜溜地一轉,從自己的門房裡拎了一瓶酒來,拉著威武家的小廝死活要喝上幾盅。

酒過三巡,威武家的後門又被打了開,原來是他家院裡的人來囑咐,說姑爺今日住在家裡,讓後門的小廝給姑爺的馬喂點上好的草。

喝得滿臉通紅的人拍了拍酒友的肩膀搖搖晃晃就走了,薩穆哈家的小廝看著對麵的門“吱呀”一聲關上,趕忙“跐溜”一下鑽進了自家院子。

而威武家的院子裡,那看上去喝得搖搖晃晃的小廝正趴在門縫上,看見對門的人急匆匆的背影,對身邊的管事徐大柱說:“徐大爺,他應該是聽進去了。”

徐大柱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說:“這是賞錢,往後好好當差。”

威武府裡的這個夜晚溫馨又喜慶,一群大老爺們輪流逗著五福,博啟還把這小外甥扛在脖子上溜了一圈。

就是很不幸的被五福小朋友無情地尿在了脖子上。

在一陣哄堂大笑裡,剛還得意升了輩分的博啟尷尬又氣惱地去沐浴更衣。這時守門的仆人來稟報說:“諸位老爺,隔壁府的大少爺聽說小少爺來了,特地替薩老爺帶些禮物來。”

額森威武和薩穆哈熟悉,他的長子錫祿也是二人看著長大的,兩人忙叫仆人帶他進來。

錫祿是薩穆哈的原配大王佳氏的第一個孩子,當年出生的時候也是備受寵愛,可到現在兜兜轉轉三十歲還是個普通侍衛。

有時候多想一想,威武他們總會感歎一句造孽,感歎一句沒了娘的孩子可憐。

錫祿自己雙手提滿了禮物,身後還跟著個穿得灰撲撲的老媽子。他一進門,威武也不讓他客套,就拉他坐著一起喝點酒。

而那邊換完尿布的五福也被珍珍抱了出來,錫祿逗了逗他,又指著自己帶的老媽子說:“這是從小伺候我的保母,她還給哥兒做了幾件小東西,都是鞋子帽子什麼的,但願你們不嫌棄。”

珍珍抱著五福,那老媽子則雙手奉上自己的繡品。她伸出手剛碰上繡品,那老媽子抬了下頭,輕輕說了一句:“當初秀芳格格出嫁,我還見過公夫人呢,沒想現在還有幸能給夫人的哥兒做小衣服。”

/“你是?”

女子小心翼翼地說:“我是周姨娘。”

“你怎麼在這兒,前頭可缺人了。”

“夫人,夫人讓我在這裡學規矩呢。”/

珍珍捏著那繡品一笑,對錫祿說:“這東西精巧,我可能借這位嬤嬤一會兒?也好請教請教這針線,教教我身邊那兩丫頭。”

錫祿忙不迭地同意了,於是珍珍帶著人去了自己的房間,將五福放在搖籃中後她一回頭,卻見周姨娘已經跪在了地上。

“周姨娘,您這是做什麼?”

周氏垂著頭說:“我沒想到,夫人還記得我。我是下人不能隨意出門,但事情要緊,才出此下策,請公夫人寬恕。”

周姨娘不施脂粉甚至還抹了些灰色襯得兩頰困頓,又故意穿得簡陋樸素,比之珍珍當年見她,看上去老了二十餘歲。

珍珍凝視著她,而周姨娘片刻都不耽誤,她直截了當地說:“小王佳氏和曹家的孫氏要把秀雅送進宮,我家爺不願意才把她趕回了娘家,可如今她們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爺如今朝中自顧不暇,根本抓不回那對母女。”

“周姨娘,選秀不是她們想進便能進的,即使孫氏是萬歲爺過去的乳母,但想要往宮裡送人她還沒這個通天的本事。”

周姨娘望著珍珍說:“公夫人,孫氏忙碌已久,若不是她們已經有了把握,我也不會貿然來告訴您。”

珍珍怔住,片刻後才問:“你怎麼知道的?”

周姨娘不說話,而珍珍心裡又把周姨娘剛才的每句話都想了一遍,她突然覺出了些什麼。

“你剛才喊她小王佳氏,你和她……”

周姨娘還是不說話,珍珍冷聲說:“你若不說,我實在無法隨意信你。”

她忍著忍著,最後紅了眼圈說:“我是先夫人的婢女,我家格格臨終的時候連眼睛都沒閉上。她小王佳氏在親姐病重的時候趁虛而入,後來又苛待格格留下的孩子,就您剛才看見的大少爺,若不是她當年百般阻撓,怎麼會連個三等侍衛都沒有考上?三少爺考上了筆帖式,老爺剛剛給他說通了要去六部做個郎中,她又千方百計攪黃了去。”

薩穆哈家後院的這些事,珍珍未嫁時候就聽李氏說起過,隻是沒想到大王佳氏去世多年,還有人為她抱不平。

周姨娘深深磕了頭說:“公夫人不用為難,我家門裡的事不用公夫人操心,隻要您不讓那對母女的野心得逞,後麵那人該吃什麼果,該受什麼罰是我這個卑賤之人的事。”

珍珍扶了周姨娘起來,她歎了口氣說:“其實,攔秀雅進宮並不是難事……”

這時周姨娘打斷了珍珍,問:“可若是她們走的是承乾宮的路子呢?”

“你說什麼?”

珍珍驚得跳起,不可置信地問:“她們竟然打的這樣的主意?你怎麼知道的?”

周姨娘挑起一抹陰惻惻的笑容,“從我家格格閉眼那日起,我就在等,我伏低做小,一點點在她身邊下絆子下釘子。”

“你在她身邊放了人?”

周姨娘點頭,“她不是個好相與的主母,府裡惦記我家格格好的人何止一二。公夫人,這事我隻知道孫氏和她近日給貴府的四福晉送去了不少江南的布料,還給四福晉那裡介紹了個南方的郎中,便有此猜測。”

她該說的都說完後,就立在一旁不再多言,珍珍打量她許久後問:“那你們家薩老爺呢?”

周姨娘笑了下,笑裡是無奈也是嘲諷。

“老爺到如今看穿了看破了,便對格格都是歉疚都是懺悔。”

她幽長地歎了一氣,“可人死不能複生啊,隻盼著三哥兒彆再因為那個毒婦毀了前程。”

這裡都說完,錫祿領著周姨娘告辭。珍珍站在屋裡,遙遙望著錫祿遠去的背影,那樣消瘦而局促,半點沒有當朝尚書家公子的驕傲。

隻有周姨娘跟在他身後,追隨他的每個眼神裡都是關切和愛護。珍珍知道,那是大王佳氏留給孩子的最後一重保護,是她散不去的掛念。

珍珍緊緊地摟著五福,把他的肉臉蛋和自己貼在一起。

孩子的口水弄了她半臉,阿靈阿進屋的時候恰好看到,立即找了帕子要替她擦拭。

“看看你,被這淘氣鬼弄得臉都花了。”

他輕柔地替她擦著,最後吻了吻她和孩子。

“怎麼了?剛才那人問出什麼了嗎?”

阿靈阿感覺她有一絲傷感,於是將她摟在懷裡,“有什麼事兒你老公給你扛!”

珍珍埋在他懷裡說了幾句,阿靈阿越聽眉頭越緊,他不屑說:“薩穆哈這麼個小心謹慎的人,竟然敗在這麼個女人身上。”

“可不是,我看這事咱們的四哥四嫂一定也沒少操心,就等著看我們的笑話。”

珍珍思量了下說:“我明兒就進宮去和姐姐商議這事,皇貴妃是衝她去的,秀雅要隻是爭寵不足為懼,就怕佟佳氏打更深的算盤。”

周姨娘的話一直在珍珍心底盤旋,她一晚上都沒睡好,翻來覆去到五福都被她弄醒了兩回,哼哼唧唧地哭了一場。

最後阿靈阿沒辦法,隻能抱著兒子跑外頭炕上睡去。

珍珍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稍稍眯了一下,她心裡存著事,到底是睡不安穩,一個平日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來的人,今兒都不用人喊,自個兒頂著一對黑眼圈就醒了。

阿靈阿準備上朝早早地就醒了,他抱著五福進屋,一瞅著珍珍的臉,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你打算頂著這張熊貓臉進宮去見你姐姐?”

珍珍把五福接過來放床內側,她坐到梳妝台前,打開梳妝盒,把香粉一個個打開看。

“那怎麼行,我一會兒畫個濃些的妝,粉塗厚點就成。咱們自己心裡怎麼煩是一回事,進宮可不能讓彆人瞧出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