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4 章(1 / 2)

薩穆哈家的沸反盈天珍珍並沒有幸親眼目睹, 她是當晚聽從城中歸來的阿靈阿口述給她的。

第二日午後,在五福午睡後她如約赴暢春園麵見姐姐。

珍珍到橫島的時候, 德妃剛剛從宮中回到暢春園。

隻回了宮中一日, 但德妃卻顯得很是疲憊,她換下了昨日那耀眼奪目的裝束, 依舊是一襲銀紗素袍, 隻挽了一支簡單含蓄的碧玉簪子在腦後。

秋華引著珍珍入內的時候, 德妃懶懶地斜靠在黃花梨憑幾上打著哈欠, 身邊有兩個宮女正在替她揉腰和腿。

她見到珍珍招了招手, 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姐姐怎麼困成這樣?”

珍珍讓宮女們都下去, 自己坐在姐姐身後替她按了幾下。珍珍在現代念書時肩頸沒少疼過,學校周邊的盲人按摩店都被她嘗試過, 所謂久病成醫,她早就吃透按哪個穴位才能最舒服。

她按了幾下, 德妃緊著眉頭忍了兩下後,拉開她的手,“不按了, 疼死了。”

德妃嘟噥了一句又打了個哈欠,她今日沒有化妝, 眼下浮著一圈烏青, 顯然是沒睡好的樣子。

“早知道姐姐還困著, 我就明兒來了。”珍珍瞧著德妃依在憑幾上那慵懶的神態,心中一動附在她耳邊悄悄問了句話。

德妃抄起旁邊的一把紫檀如意就要敲珍珍,她鼓著腮幫子瞪著她說:“小東西, 有了孩子越發不害臊了。”

說著兩姊妹就在炕上扭在一塊兒鬨了起來,鬨到兩人都氣喘籲籲才停下。

珍珍喘著氣靠著姐姐問:“皇貴妃昨日可氣壞了吧?”

“她氣什麼?這丟人的是姓吳雅的,她一個佟佳氏有什麼理兒去氣?”

德妃說得理直氣壯,珍珍是笑到合不攏嘴,“往日還不知道姐姐能壞成這樣,皇上後來沒再說什麼吧?”

德妃困得睜不開眼,她伸手撈了個軟墊放在憑幾,然後就趴在軟墊上答著:“皇上又不是看不出皇貴妃和我都有什麼心思,皇上怕是聽見秀雅的出身就知道皇貴妃想把人選進來惡心我了,他不過是要想一想,是護著皇貴妃的臉重要,還是讓我不難堪重要些。”

德妃悠悠歎了口氣,笑得曖昧而揶揄,“其實他要護皇貴妃的臉麵也沒事,最多宮裡以後既有叫他表哥的妃嬪,也有叫他小姑父的妃嬪,左右都是親戚,皇上也不多這麼一個。”

這事兒珍珍過去聽說過,皇貴妃和康熙是親表兄妹,皇貴妃過去常常是人前人後都叫康熙表哥的。

後來為什麼不叫了,這其中緣由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可被叫小姑父的滋味嘛……

珍珍笑到肝疼,趴在她那不住哈欠的姐姐耳邊說:“皇上昨兒是快被姐姐氣傻了,怪不得姐姐這麼累。”

“小祖宗,你少嘲笑點你苦命的姐姐吧!”德妃頭靠著軟墊望著珍珍問,“薩穆哈家都如何了?”

珍珍便把王佳氏如何去鬨,如何被趕出去的事兒一一說給她聽。

德妃聽罷神色漠然,“大王佳氏地下有知,終於是可以瞑目了。”

珍珍想到周姨娘說大王佳氏那合不上的眼,也深深一歎,“周姨娘多年籌謀等的就是這一天,大王佳氏的小兒子阿靈阿看過,人聰明也上進,不日就會去寧波上任。阿靈阿說以他的資質,早就該進六部做郎中了,一直蹉跎在內務府裡,真是小王佳氏造孽。”

她又問:“姐姐,小王佳氏雖然被休,可秀雅還是我們吳雅氏的女兒,她那裡……”

德妃從憑幾上起來,打開窗邊的一隻木匣子,裡麵是秀芳送來的那朵宮花。

內務府會賜給落選秀女的宮花並不名貴,素銀的釵身、絹製的小花、過時的款式,和德妃梳妝匣中那些琳琅滿目的通草花、堆紗花與金銀花縷相比更是簡陋粗糙。

精細的是秀芳的心思啊!

德妃轉著那支宮花說:“我記得我們小時候,秀芳還沒有這樣的心思,王佳氏寵她,她每回在家學裡碰見我們非要壓一頭才高興。”

“她在曹家過得並不好,其實就算是未嫁的時候,她也比秀雅會隱忍。那時候她出嫁前在阿奶跟前學規矩,秀雅半日就哭著跑了,可她硬生生是忍著學了下去。”

未嫁的時候,珍珍為了姐姐入宮的事,為了王佳氏的刁蠻,為了曹荃和孫氏的齷齪心思,極其討厭秀芳。

可到現在,珍珍卻覺得秀芳的可憐。雖然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秀芳吃了這麼多苦後,到底還是活明白了。

她把這心思告訴了姐姐,德妃伸手攬著她說:“我最高興的,就是我的妹妹啊比秀雅強一萬倍。”

“姐姐這麼會誇我啊?”

珍珍調皮地拿額頭頂著姐姐,德妃親昵地戳了回去,最後含著一絲期望說:“秀雅還是吳雅氏,也還是薩穆哈的親生女兒。讓薩穆哈自己安排吧,希望她也有活明白的那日。”

而孫氏那裡,珍珍和德妃都知道,沒有比曹寅即將被任命為織造更讓她痛苦的事了。

可曹荃不爭氣是鐵一般的事實,曹寅的任命是遲早會發生的,隻是看誰能給康熙遞個梯子,讓他既能安心“用賢”又能妥善安置孫氏。

姊妹兩正合計的時候,太後的疏峰軒那裡有首領太監興衝衝地來報。

“稟德主子和公夫人,好消息好消息啊,太後娘娘讓奴才趕緊來報一聲。”

太監咧開嘴笑得都快飛了起來,珍珍傾身問:“公公,您慢慢說,這是什麼好消息太後娘娘這麼著急,您也這麼著急?”

“大格格有喜了!”

“什麼?”

珍珍大喜過望,太監喝了一口秋華遞上的水,順了氣才把詳情說與她們。

“今兒大格格入園子來瞧太後,恰好曹夫人也來給太後請安,就說給太後煮了些萬歲爺小時候愛喝的奶皮子。結果大格格還沒嘗上就聞了下,便吐得膽汁都出來了,招太醫來診了才發現是有喜了。”

珍珍和德妃本來的喜色,在聽見“曹夫人”的時候便暗淡了下來。

太監口若懸河地說著:“太後娘娘是高興壞了,這不,招了所有值班的太醫都要給大格格診脈,又想起德主子這裡給六阿哥看病的那位劉太醫,說萬歲爺誇過好多回是聖手。又聽說公夫人今日在園子,趕緊打發奴才跑來了。奴才剛剛跑得太急,請德主子、公夫人恕罪。”

德妃已經恢複了如常神色,她讓秋華遞了賞錢,說:“這是大喜啊,隻是我今日不適,病體怕侵擾大格格,就請公夫人先去吧。劉太醫在六阿哥那裡,等下便請他去疏峰。”

太監應了,先回去給太後報信。

珍珍穿著鞋、理著衣服問姐姐:“姐姐是不想見孫氏?”

“也不是。”德妃推了桌上那支宮花,又讓秋華給了珍珍一隻鐲子,“你帶上這些去,見到孫氏替我問個好。”

這鐲子正是秀雅從孫氏那兒得到的,珍珍卸下腕上的金鐲,戴上這隻。又將珠花藏在了自己的袖中。

她與姐姐耳語幾句,德妃點頭後,她便起身去太後處看望攸寧。

珍珍走在暢春園中,思索著孫氏為何會在。皇貴妃昨日的失手,也是孫氏的失算,皇貴妃難保不把這筆賬算在孫氏頭上。

所以,她是開罪皇貴妃後,想立即來拜會皇太後以挽回麵子或是堵住皇貴妃想和她算賬的心思嗎?

還沒有完全想明白,太後所住的疏峰軒便在眼前。

暢春園的這座疏峰軒就如同太後平日裡的性子,位置避世清幽,內裡獨享太平。

小院靠著暢春園的宮牆,外有山石遮蔽,獨成一方天地。

皇太後雖然避世,但是性子卻是活潑開朗,每次到這裡請安,都能聽見太後爽朗的笑聲。

而今日逢攸寧大喜,太後的笑聲更是不入院子便傳了出來。

珍珍跨入明間,太後免了她請安,讓她坐在了攸寧身邊。

這剛一坐定,抬頭便看見坐在另一邊的孫氏。

她笑語盈盈,滿麵春光,若不是知道昨日在宮中她如何失手,知道她的親兒子曹荃如何不爭氣,珍珍隻會覺得這孫氏是一個一切順遂的貴婦人。

皇太後博爾濟吉特氏嫁給順治爺的時候,順治爺的眼裡心裡都隻有董鄂妃,據說順治爺幾乎是捏著鼻子熬過了大婚,然後便再也沒有單獨見過太後。

太後沒有親生的子嗣,可許多宮裡長大的孩子,她都照顧過。

順治朝有出嫁蒙古的端敏公主、攸寧的生母柔嘉公主,康熙朝則是大格格攸寧和如今的五公主及五阿哥。

攸寧是其中最特殊的,其他的孩子都有親生母親,唯獨攸寧年幼亡母。

太後是眉飛色舞,一邊與孫氏拉著叨叨那些順治朝的老故事,比如端敏公主當年如何康熙爺在宮裡打了起來,恭王和裕王當初如何去翻牆,幾位公主出嫁的時候宮裡又添了多少嫁妝。

一邊又時不時想起一些孕中要注意的事,拉著攸寧反反複複囑咐。

最後太後把目光放在了珍珍身上,“你瞧我腦子,這現成生過的不就在這兒嘛!”

“攸寧和我說,她可認了你家的五福做乾兒子,你就多帶著攸寧讓她好好瞧瞧孩子該怎麼照顧!”

太後說到這裡,痛心地說:“我瞧著阿靈阿這福晉是個穩重孩子,不像你!”

太後戳著攸寧的額頭,回憶著她過去的“壞事”:“你出嫁前幾日,還敢帶著寶兒把寧壽宮的花全給糟蹋了!一點沒有大姑娘的樣子!”

“皇祖母!寶兒不是大姑娘!”

說曹操,曹操到。

和攸寧一起讓太後頭疼的五公主拿著一根馬鞭,蹦蹦跳跳地進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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