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 章(2 / 2)

若來找他的真是揚州來的,難道,揚州出大事了?

李念原一收往日不羈的姿態,蹙著眉尖說:“快請那人進來。”

文叔應過去了,眾人在屋裡等得急躁不安。尤其李、徐二人,眼中隱隱含了一絲憂心忡忡。

待到那陌生來客跟在文叔身後進屋,露出他的真容時,李念原驚得頭一個嚷了出來。

“老高,怎麼是你!”

那跟在文叔身後,瘦骨嶙峋的高個男子正是揚州四大鹽商兼四大“才”子之一的高朱普。

一瞧著他那腎虧臉,李念原腦海裡是亂做一團。

老高這人天生就愛浸溺在驕奢淫逸裡,半點都吃不苦,年少時讀書天一冷他就敢帶條狐皮鋪在椅子上取暖。

在這寒冬臘月裡,他竟然不辭辛苦親自跑京城來必是為了不得了的大事,難道……

李念原心裡一涼,眼圈跟著一熱又一紅,眼淚立馬就要奪眶而出。

“老高,難不成……難不成老蔡終於把家當全賭光,一時受不了氣死了?”

徐承誌也驚得“格愣”一下掉了筷子。

要說四大“才”子兼四大鹽商裡裡賭徒蔡冒蓀的產業最大,但他的愛好風險也最高。

高朱普好色,無非也就是他的腎和荷包累點;李念原愛吃,那也就是把花出去的銀子換成身上的膘;徐承誌那就更簡單了,好酒難得,有時候就是有錢你都不知上哪尋佳釀去。

蔡冒蓀就不一樣了,賭,隻要一顆骰子就能開始。

對於他的這個愛好,其他三人也是勸過好幾回。可浪子回頭容易,賭徒戒賭卻是壓根不可能的事。

李念原以前就同徐承誌吐槽過,老蔡總有一天得栽這事上。他們三要是為了老蔡好,就應該偷偷占他幾個店鋪,算是給他留點養老錢。

李念原越想越覺得自己當初是一語成讖,他衝著徐承誌“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老徐,老蔡怎麼突然就這麼走了呀!”

“你他娘的才走了!”

高朱普氣得七竅生煙,忍不住罵出了粗口。

李念原停了哭聲,臉上懸著眼淚問:“啊?老蔡沒事啊?”

高朱普鼻子裡噴著氣說:“他好得很呢,前陣子才又添了個孫子,他能有個屁的事!”

李念原抹掉眼淚,對蔡冒蓀他能說哭就哭,對著高朱普就隻剩了嫌棄。

“老蔡又沒死,那你寒冬臘月跑京城來做什麼?我不稀得見你啊!”

高朱普被這毫無自覺的人氣了個倒仰,他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一把扔到李念原的臉上。

“你他娘的自己乾了什麼都不記得了?你看看,這是不是你寫的?”

說起來李念原還真不記得自己給高朱普寫過什麼信,他雖然和高朱普是同窗,但經商以後高朱普喜歡抱大官的大腿他不喜歡,道不同不相為謀,兩人的來往就一年年少了下來。

他不甚在意地拿起信看了一眼,接著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捏著信轉身對徐承誌說:“老徐,我之前給老高寫了絕交信啊!啊喲喂,歲數大咯,我怎麼一點不記得這事了?”

徐承誌一聽也嚇了一跳,“你真給老高寫絕交信了?”

那會兒他是逼著李念原把那些鶯鶯燕燕的東西都燒了,也記得李念原說過要和老高絕交,但他真沒想到李念原能一衝動寫個絕交信。

徐承誌接過來瞧了一眼,心裡一樂:李念原這絕交信還寫得聲情並茂,到了末尾還附帶上點“淚痕”。

李念原說:“嗨,當時一時急昏頭了,想著要斷就索性斷個乾淨唄,腦子一熱就寫了這麼一封信了。”

高朱普一看他這壓根就沒放心上的模樣,頓時是怒火攻心。

“你個缺心眼的,自己乾了什麼就這麼一點都不記得了?你站著彆動,看我不過來打死你。”

珍珍他們看高朱普真開始擼袖子了,生怕他真打了李念原,忙叫文叔帶人左右一起上拉住他。

李念原自知理虧,趕緊收了笑容對高朱普連連作揖。

“老高老高,息怒息怒。這事是我錯了,可我那會兒真是沮喪到家,這才一時衝昏了頭腦給你寫了這麼封信。”

高朱普罵道:“你李念原也會沮喪?你就放屁吧你!”

李念原去拉高朱普的胳膊,請他坐下,高朱普黑著臉把他的手甩開。

“今兒這事不說清,咱們下半輩子沒完!”

李念原道:“老高,這事吧,其實不怨我,還得怨你。”

李念原於是把他進京趕考後發生的事一股腦地都說給了高朱普,高朱普聽得是目瞪口呆。

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這你也怪我?你自個兒沒長腿啊?這青樓楚館,難不成是我綁了你去的?還有,當年我說要去見水蓮姑娘,是誰聽說後跑得比我更快的?”

徐承誌聽到這句斜膩了李念原一眼。

李念原尷尬地笑了笑,也知道自己的這點毛病。

李念原認識徐承誌後就越發嫌棄高朱普“品行不端”,日常經商享樂遊玩都和徐承誌同進同出,唯獨這秦淮花魁徐承誌這個正經人不喜歡。

所以李念原後來和高朱普每年聯絡最密切的時候,就是秦淮河又要選花魁的時候了……

李念原偶爾想著,若是徐承誌連花魁也喜歡,那他就這輩子都不用看見高朱普那張腎虧臉了。

“我年輕時候是放蕩了些,可你的《品香錄》總也要擔些責任吧?哎,老高,你氣什麼,我這不是誇你的書寫得好嘛,你看這三十年來,孔孟之道,經史子集,我是一本都沒看!沒事就翻你的《品香錄》,想著水蓮姑娘,回味著咱們年輕時候的風流韻事。”

要說李念原這人,若是挑他的毛病能挑出一百樣來,但他也有優點,就是嘴甜,認錯快。

高朱普一見那絕交信氣得是七竅生煙,寒冬臘月走了一個月都要殺上北京來找他算賬,被李念原幾句話一哄,氣不知不覺就消了。

他微微仰起下巴說:“那是,白夫子不是早說了嘛,我要是把花在女人身上的精力花在讀書上,哪還有你李念原什麼事。”

“是是是,老哥哥你說得都是。對了,我記著我的信半年前就寄出去了,要不我能忘了這事,倒是你,怎麼現在才回過神?”

高朱普尷尬地咳了一聲,要說李念原行事不按常理,高朱普其實也沒好到哪兒去。

李念原寫信的那會兒,南北漕運還好好的呢,這信不過三天就到了揚州。

可偏巧高朱普那陣子迷上了南京一個叫香翊的頭牌,連著一個月都在南京鬼混沒回家,李念原的信就被壓在了最下頭。

高朱普回家後又忙著處理生意,等發現這封信的時候運河早就結冰了。

他那天在書桌的犄角旮旯發現了李念原的信,還以為是一封親切問候他在揚州近況的慰問信,最不濟也是關心明年秦淮花魁的宣戰書。

誰想打開一看,竟是一封絕交信,高朱普氣得抓著信就衝出了門。

李念原看高朱普躲閃的眼神,心裡隱隱就有譜了。

“哦,老高,你該不會又是在哪個溫柔鄉鬼混,沒收著我的信,這會兒才回過神來,我說的可對?”

高朱普僵著臉道:“就算是又怎麼了?你給我寫絕交信就對了?”

“成成成,反正都是我有錯在先。”

李念原倒上一杯酒。

“好啦,老哥哥,咱們兄弟這麼多年感情,你還不知道我的毛病,喝完我這杯酒,這事咱們就這麼過去吧。這絕交信麼我來撕了,就當沒這回事,往後你我還是好兄弟。”

高朱普嘀咕了一句:“這還差不多。”

高朱普接過酒杯一飲而儘,李念原則轉頭去找那信。

偏巧也奇怪了,他剛明明放在桌上的信,就這幾句話的功夫,信就不見了。

“咦?信呢?”

徐承誌眼神一閃,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指著門外說:“老高進來的時候沒關門,我看著剛才好像吹屋外頭去了。

李、高兩人既已和好,這信不信的其實也就不怎麼重要。

高朱普千裡殺上京城,李念原又心裡有虧,實是沒有這樣讓他一個人回揚州,將整個新年都淒慘地花費在旅途上的道理,於是李念原就留他下來做客,等過完年再回去。

高朱普雖然比不上李念原,但作為大鹽商自然也是嘗遍天下的山珍海味,他嘗了珍珍用暖棚種出來的菜後也是大加讚賞。

在高朱普對菜品大加讚賞的同時,暢春園那裡對鮮菜的反饋也送了來。

自然是四阿哥打頭陣,給珍珍的字條上端正地寫:

姨母,鮮菜極好!

接著是六阿哥龍飛鳳舞的大字:

姨母,配蟹油更佳!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都有紅包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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