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5 章(1 / 2)

康熙對五公主的寵愛和縱容, 讓珍珍曾經一度懷疑過,他沒有重男輕女的傾向。

要不是後來偶爾有一次得知,宮中某些公主一年見不了康熙幾回,以及婚事都往蒙古談,她會真心這麼認為下去。

所以,當康熙這句叱罵響起的時候, 珍珍決定回去翻一下今日的黃曆,瞧瞧這到底是個什麼日子。

康熙連披風大氅都沒有穿,一身單薄的常服,手裡提著根馬鞭掀簾就闖進了屋子。

他甚至都沒瞧見珍珍還在屋內, 看見德妃就是怒不可遏的一句大吼:“瞧瞧你生的好女兒!”

德妃被他這一吼, 先是愣在當場,可下一刻卻是甩了手裡本來給胤祚擦雪的帕子在桌上,衝到康熙麵前直接吼了回去:“我生的?她這脾氣不是您寵的了?臣妾早說給她找三四個教養嬤嬤好好收收脾氣、做點規矩,您倒好,什麼公主英氣點才像滿洲女兒,什麼公主喜歡騎射就喜歡幾匹馬宮裡還不缺。教養嬤嬤一個沒配上, 騎射師傅多了三個, 現在給您臉色瞧了您怪上臣妾了?”

本來還享受著額娘溫馨怪懷的胤祚, 縮著肩膀躲到四哥身後,咬著四哥的耳朵問:“四哥, 咱們要不要躲一躲?”

胤禛“嘶”了一下,眼珠子轉了轉後說:“再等等,再等等。”

被德妃戳著脊梁骨的康熙爺, 鼓著腮幫子往梢間的炕上一坐,甩了龍靴耍無賴似得一橫。

“反正朕不管了,不管了啊!總要有公主往蒙古嫁的,她不是要去嘛!讓她去!越遠越好!”

德妃聽見這“甩手掌櫃”發言,立即是急到上房,她追進梢間瞪著康熙道:“您讓她是吧?那我也去!蒙古天寒地凍,阿拉善更是風沙走石,她去我也去,不然我在宮裡愁也得愁死了!”

康熙“砰”一下拍著炕桌吼:“她那個破脾氣骨子裡就像的是你!”

“喜歡的時候像誰都好,不喜歡了你就嫌棄上了是不是?”

“你還講不講道理?朕從進門到現在說過一個不喜歡了嗎?”

就在這時胤禛拖著胤祚,拉上珍珍說了一個字“跑”!

他二話不說就把還豎著耳朵、睜大眼睛看熱鬨的兩人拖出了永和宮的內室。

院中天寒地凍,胤祚抱著雙臂猛打了噴嚏,胤禛皺皺眉找了自己的太監蘇培盛去找件貂裘給胤祚蓋上。

胤祚哆哆嗦嗦把自己心愛的本體座山雕披上後,他兩的貓,一隻黃大仙一隻金絲貓候在永和宮的廊下多時,見主人們出了屋子,不約而同地踱著優雅的貓步求主人抱。

兩人一齊抱著貓當暖手爐,說來當年四阿哥在江南心心念念要兩隻貓打一架,可忘記了兩隻貓一公一母根本打不起來。

哦,小貓倒是生了兩窩,如今一窩橫行紫禁城,一窩橫行暢春園。

胤祚揣著貓問:“四哥,你拖我們出來乾什麼,裡頭熱鬨著呢。”

胤禛抬頭望天,雙手合十,口念“阿彌陀佛”,然後斜了眼弟弟沒好氣地問:“施主,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你想瞧什麼?”

胤祚無所謂地歪歪嘴,“能有什麼,額娘總還記得我們還在屋裡。”

等等,珍珍突然覺得自己聽懂了點不該聽懂的內容。

“為人正直”的珍珍抬起手賞了這哥倆一人一個耳朵,“兩個小孩子裝什麼大人,趕緊回去,六阿哥去找些薑湯驅寒。”

“姨姨,我沒乾什麼!”

被揪著耳朵的胤禛一急之下小時候叫珍珍的方式脫口而出,珍珍感歎著小時候的小包子圓圓潤潤、軟軟糯糯,如今長開的包子已然是一肚子壞水、不好對付。

“彆和我打馬虎眼!”珍珍睨了一眼後殿的窗戶,偷偷笑了一下卻被胤禛逮了個正著。

互相都抓著對方把柄的人都抿著嘴笑了起來,隻有胤祚抱著黃大仙哀歎:“黃胖子你瞧瞧,這宮裡隻有我和你是從容之人,不對,之貓,不對之人和之貓。”

“咳咳,好了,六弟,我帶你回去用薑湯。寶兒還是交給阿瑪和額娘管教吧,這丫頭……”

胤禛腦海中又回憶起了妹妹近幾日的彪悍場景,心有餘悸地說:“挑福晉還是要溫柔啊……”

“哈哈哈哈!”

胤祚無情爆笑,揣著黃大仙先一步逃了出去。

這越大越鬨騰的兩兄弟追打著出了永和宮,珍珍無奈搖頭,又找了永和宮的管事大宮女秋華。

“秋姑姑,五公主在哪兒?我能去瞧瞧嗎?”

秋華應了,帶著她往前院的東偏殿去。

五公主出生後養在太後處,永和宮裡隻和七公主一齊有一處書房,若是回德妃身邊小住也會和七公主住在一起。

秋華邊帶她過去,一邊說著這幾日的事。

“倒也不是萬歲爺和娘娘脾氣大,公主這鬨的沒道理。本來是召了四公主去相看土謝圖汗的長孫。那日皇上看完回來心情還不大好,抱著公主碎碎念著那地多遠、土謝圖汗部多懦弱,這剛說到那裡動蕩不安時候,五公主就問萬歲爺自個兒能不能去。萬歲爺嚇得魂都丟了,趕緊說自個兒不舍得,結果五公主不知怎麼回事,非拉著萬歲爺說要去。”

秋華說著搖著頭感歎:“奴才私底下猜,萬歲爺本來是將公主當貼心女兒,和她說心裡話想要公主寬慰幾句的。結果萬歲爺一句安慰沒聽著,倒是被公主嚇著了。”

珍珍聳肩,她還能不明白嗎?

這叫父母期望和子女內心相差過大,就比如高考時,她那對平日都對她漠不關心的爹媽,突然一人殺了個電話提示她要填醫科繼承衣缽一樣。

最後她沒填去念了法學,她爹媽收到錄取通知書當天連慶祝都沒慶祝,雙雙摔門走了

還是朗清帶著自己清華的通知書興高采烈地報喜,發現她的失落和迷茫後,花了一個下午才把她哄笑。

這遙遠的往事驀然浮現在心頭,如今已為人母的珍珍突然也在想,要是未來五福不喜歡她和阿靈阿期望那般平淡度日、安穩生活怎麼辦?

若是朗清童鞋在,肯定又是捂著心口大吼,他要單方麵斷絕父子關係。

但孩子從生下的那刻就會變成父母在世間的軟肋,這種話隻能當玩笑。

養兒九十九,常懷百歲憂。過去不知道的事,隨著五福一點點的長大,漸漸都成了珍珍能明白的事。

就像她想起收到錄取通知書後,現代的父母摔門離開的情形,又會在心底的某個角落對自己說:他們終究還是在乎過我。

伴隨著“老母親”的憂慮和對過去複雜的回憶,珍珍踏進永和宮的東偏殿尋到了也在生悶氣的五公主。

五公主寶兒和康熙真的很像很像。

這是珍珍從她出生後到現在心裡第n+1次這麼想,杏核眼、彎月眉、鼻尖略圓甚至有些鷹鉤,最像的是康熙的嘴唇,圓潤但溫和,唯有生氣時候抿起來的樣子讓人戰栗。

還好,她的臉型還像德妃,才讓五公主保留了些許女孩子的柔和。

她正一個人憋在書桌後生氣,七公主綿綿隻有四歲坐在書桌的另一頭拚著七巧板。

五公主像康熙,七公主則是父母的綜合體,另外添了幾分嬌俏。阿靈阿有一次說,七公主看著很像珍珍。

七公主看見姨母來了,抱起自己的七巧板叫保母帶自己出去,把屋子留給了姐姐和姨母獨處。

感歎著姐姐的孩子各個人小鬼大,珍珍走到趴在書桌前嘟著嘴的五公主身邊,蹲在她旁邊問:“公主,和姨姨說說話好嗎?”

寶兒卻把頭埋了起來,隻露出兩隻耳朵。

珍珍湊到她耳邊說:“那姨姨去和你額娘說,帶你出宮幾日去姨姨家住好不好?府上還有你的小表弟,他如今周歲在牙牙學語,可逗了。”

寶兒抬起頭來,摟著珍珍的脖子嘟噥了句“好”。

也不知道是怕了五公主,還是放心珍珍的人品。

康熙和德妃收到珍珍的請求後,立即派人給太後遞話,接著就把女兒打包送上了珍珍的轎子。

寶兒一直在賭氣,即使是上了珍珍的暖轎都不願意開口。

可轎子遠離順貞門,開始走在京城繁華熱鬨的街道上後,五公主的眼睛就再也沒離開過那些市井喧嘩。

她透過簾縫,目不轉睛地看著街道兩邊鱗次櫛比的商鋪,過年時京城的人紛紛出來走動。街上采買年貨的、走親訪友的、雜耍掙賞的絡繹不絕,隨著轎子的前行,寶兒的臉上越來越生動。

到最後她終於忍不住指著一處做糖人的攤子問:“姨姨,那是什麼?”

“那是捏糖人的,他正在捏一個齊天大聖。”

齊天大聖是孩子們最喜歡的糖人,寶兒眼裡閃著的光彩也證明她也如此。

珍珍喚來文桐,讓他派人去買一個。

等到她們回府在屋裡更衣後,糖人就送到了寶兒手裡。

皇家公主哪裡缺一口糖人,她把齊天大聖插在窗邊的縫隙裡,托腮一動不動地瞧著它。

珍珍端了一盤點心,又抱了五福和她一起趴著問:“公主,能和姨姨說為什麼想去蒙古嗎?”

七八歲的孩子哪裡懂什麼情愛嫁娶,說想嫁到蒙古,隻是想去蒙古的意思。

果然聽寶兒嘟噥說:“我不想做公主。”

五福才學會爬不久,他正一點點撅著小屁.股向上去攀寶兒的糖人,寶兒立馬拿起自己的糖人站在炕上逗五福玩鬨。

一邊逗一邊說:“姨姨,我不想做女孩子,我想和大哥哥一樣能騎著馬陪皇阿瑪去行獵去辦差。”

“皇阿瑪說,嫁到土謝圖汗部要學騎馬、要會管事,說要性格強才壓得住那些壞人。那我比四姐姐要強,皇阿瑪為什麼不讓我去?”

因為康熙不舍得你啊……

珍珍歎了口氣,把這句話告訴了五公主。

寶兒“啪”一下跌回炕上,紅著眼說:“誰要他不舍得了,我就想做個男孩子,都說我最像皇阿瑪,可不是個男孩子,像他也沒用。”

她氣惱之下,五福都已經搶著糖人塞進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