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7 章(1 / 2)

阿靈阿是知道索額圖和法喀有親戚關係的, 所以當他看見索額圖急急忙忙去追法喀時,自然而然就停在拐角想等一等、瞧一瞧。

這一等, 還真是有個大瓜讓他吃。

阿靈阿有時候真想學明珠那樣搞兩個鐵核桃放在手心裡,看著這群人密謀搭台的時候盤一盤。一來裝裝逼, 二來定定神。

算了,他一個身體二十歲、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青年人,不能學那個退休的老狐狸。

不過剛才那一幕倒是提醒他,在雄心壯誌之餘可不能忘了朝堂紛爭。

人呢,有時候不怕神對手, 就怕豬隊友。尤其是打仗的時候,後方這群幺蛾子說不準比二蛋還討人厭。

他想著想著就去摸自己那匹黑馬的鬃毛,想到入神把馬盤的和他來了脾氣,直接tian了他半臉口水。

摸著臉上惡心的黏液,阿靈阿決定還是去搞兩個鐵核桃解解壓。

太皇太後病危, 阿靈阿姑且相信那群人憑著僅剩的良心也不能乾什麼大事,故而他決定先去處理眼前最緊急的事——藏地。

到了理藩院後, 他直接把下屬阿喇尼給叫了過來。

太皇太後病重, 準噶爾內侵, 和太皇太後沾親帶故的蒙古親戚們不敢去宮裡哭, 隻能往理藩院衝。

他這陣子被這些近的遠的親戚們攪和得暈頭轉向,結果被阿靈阿叫來,他才擺脫親戚,又受到了暴擊。

阿靈阿的話堪比用紅衣大炮開炮朝阿喇尼開炮:“藏地大喇嘛應該已經去世,藏地秘不發喪, 現在坐在法座上的那一位是假的。”

阿喇尼聽完兩眼一翻,差點沒厥過去。

你說他能不昏厥嗎?

西北現在亂成一團,要是這檔口還趕上大喇嘛去世,那不光是喀爾喀和準噶爾兩部的問題,連藏地都要跟著亂起來。

藏地亂,青海也得亂,青海亂,蒙古就更亂。

阿喇尼比阿靈阿年長甚多,已經是知天命的人了,可想想未來,他覺得自己還是去找枚紅衣大炮把自己轟死算了,以免回頭萬歲爺要他人頭。

阿靈阿趕緊扶住往下滑落的阿喇尼說:“你彆慌,大喇嘛死了不止一年兩年了。桑結嘉措瞞了這麼多年都沒人發現,現在也不會自揭其短。主動權在理藩院手裡。”

阿喇尼聽到這,臉色才由青轉白。

他掏出帕子擦著頭上的冷汗,問:“小七爺,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阿靈阿於是把他之前同康熙說的話又依樣畫葫蘆對阿喇尼說一遍。

阿喇尼聽得連連感歎:“我在理藩院待了那麼久,不知收過多少大喇嘛的書信,竟然一次都沒懷疑過,還是小七爺你心細。”

阿靈阿心想:不是我心細,是我天賦異稟來自現代。其次是桑結嘉措膽子實在太大,藏地大喇嘛身份尊貴,蒙藏信教的人都將他當天神對待,誰都想不到他會扶個假的上去,讓所有人對著冒牌貨磕頭求福。

“皇上已經同意把收在慈寧宮的那些前朝經幡都取出來,供我們對比筆跡。那都是大喇嘛來朝覲順治爺時候當著眾人麵寫的,是百分百的真跡,你找理藩院裡熟悉蒙藏文的抓緊看。要是咱們能證明大喇嘛已死,那地位最高的活佛就隻剩土謝圖汗部出身的哲布尊丹巴。”

阿喇尼在蒙藏事務上為官多年,他這時理解了阿靈阿的意思,“您是說,這些年偏向噶爾丹的大喇嘛被證明是假,那就是桑結嘉措假借大喇嘛之名行扶持準噶爾陰謀,能讓噶爾丹在蒙古顏麵掃地。同時,在新的大喇嘛選出之前,地位最高哲布尊丹巴又偏向我們,那後麵的事咱們都師出有名且能更容易調動漠北。”

“正是。”阿靈阿值得阿喇尼為人老實憨厚(其實就是有點迂腐),但業務基礎紮實,三言兩語就明白他的用意。

阿靈阿接著補充道:“而且,桑結嘉措敢隱瞞大喇嘛死訊耽誤轉世,藏地那些想扶持自家孩子當大喇嘛的貴族會瘋了一樣去咬桑結嘉措。他們咬,藏地就會亂。亂,朝廷就有機會。到時候我們還能借機把手伸進藏地,隻有控住藏地,才能真的壓製住準噶爾,讓他們沒力氣再養一頭像噶爾丹那樣的狼。”

阿靈阿清楚,噶爾丹真正的崛起源自於藏地對他的支持。當年藏地大喇嘛放座下學佛法的噶爾丹帶著他的親筆回準噶爾,就是期許噶爾丹成功後能與藏地聯手在清廷和毛子中間三足鼎立。

狼子野心,不可容也!

阿喇尼斟酌道:“理藩院裡通習蒙藏兩文的人倒是不少,可他們都是粗淺的筆帖式,平日裡認個字讀懂意思翻譯翻譯不難,讓他們鑒定筆跡怕是為難他們了。”

他還想更深一層,“此事事關重大,奴才以為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一定要挑最貼心、謹慎的人來辦。”

阿靈阿一想也是,筆帖式就是滿文的翻譯,做的就是最基礎的行當,把所有政令檔案從滿文翻成漢文或蒙古文。家裡稍微會點滿漢兩語的旗人都會試著去考,這是文化水平一般的旗人能在六部、理藩院加內務府謀生的基礎職位。

到了藏文筆帖式更是靠天吃飯,理藩院的藏文筆帖式都是外蒙內附而來,仗著天生的語言優勢混得這口飯吃。而鑒定筆跡是個專業的活,得有相當高的學識水平。

阿靈阿想了想說:“你等等,我去請個人來。”

一刻鐘後,納蘭容若被行色匆匆的阿靈阿給拖進了理藩院,他身後還跟了揆敘這條小尾巴。

倒不是阿靈阿特地去找揆敘,而是當阿靈阿去翰林院找容若時,揆敘剛巧去找自家大哥回去休息。

他和阿靈阿曾經好到日日廝混,看他臉色就知是要事,於是死乞白賴地也要跟著來瞧。

揆敘要來,阿靈阿也不拒絕,揆敘和容若都是在明珠和覺羅氏鐵腕教學下通宵滿蒙漢藏四種文字的高材生。

鑒於康熙已經付過他們兄弟工資,苦力不拉白不拉,阿靈阿樂得把這兄弟兩都套進來乾活。

康熙朝這會兒能懂滿蒙藏漢四種語言,並且其中三種還具有相當水平,但除了康熙自個兒之外能做到的所剩無幾。

阿靈阿自己僅能做到滿漢雙修,外加蒙語口語中級水平,藏文對他來說基本等同天書。

於是阿靈阿、阿喇尼加納蘭家兩兄弟,並阿喇尼精挑細選的理藩院兩名筆帖式,六個人湊在一起翻看成堆的經幡經書和這幾年大喇嘛寫來的書信。

藏地大喇嘛當年見先帝時在京城待了半年,先後共為先帝和當時的太後書寫有一百零八份經幡和經書。

這龐大的遺存,給了阿靈阿和清廷足夠的證據底檔。

在場其他四人都算外行,真正能看出門道來的就是納蘭家兩兄弟了。

受明珠音秀,他們平日就喜愛書畫,明珠為兩個兒子從江南收購了不少傳世的真品,兄弟兩在家無事就把這些前人的墨寶拿出來品評一番。

兩人看了一會兒後漸漸地有了些眉目。

這桑結嘉措不愧是藏地第一聰明人,他似乎也是漸漸地發現了自己露出的破綻。

大喇嘛的信最開始和原本正主的差異頗大,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字跡一點點向原主靠攏,到了最近一年已經和順治年間的筆跡生出了似是而非的相同感。

阿靈阿撓著頭說:“這下麻煩了。”

揆敘道:“怎麼麻煩了?咱們不都發現最早的筆跡不一樣了嗎?隻要拿那個說事就成了。”

阿靈阿道:“那桑結嘉措何等狡猾,他可以辯稱說那段時日大喇嘛身體欠佳。一把年紀的人中風病倒換手寫字,剛剛換手字寫得和過去不同,現在身體恢複了,就和以前一樣了。”

他這話說得十分有道理,一屋子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容若說:“人寫字時候的習慣是不會改的,就算學得再怎麼像,畢竟不是本人,總有不一樣的地方,咱們仔仔細細地找,總能找出來。”

於是屋子裡的人一人分了幾份文書幾卷經幡,帶回家去研究,就連阿靈阿都抱了一箱子走,他是看不懂,沒準珍珍心細能看懂呢?

珍珍是沒有讀懂阿靈阿帶回來的那點經幡,她一個穿越女不信佛,經幡對她和鬼畫符沒有區彆。

宮中信佛的卻有大把人在,比如皇太後,比如攸寧,比如德妃。

當然,姐姐也不是真的信佛,她更像是追尋浮華宮中生活的一絲安寧,抓住繁亂宮廷事務裡的一縷解脫。

珍珍那日回府後心中為太皇太後不寧,便著人想辦法遞信給姐姐,請她看看是否需要自己入宮幫忙。

彆的幫不上,珍珍自認安撫攸寧總是可以的。攸寧如今一邊是太皇太後這位老祖宗,一邊是安王這位親外公,整個人是心力交瘁。

信傳出去後,德妃果然很快就派人來接她入宮。

國公府就交給了阿靈阿的親妹妹蘇日娜,蘇日娜今年已經十八歲,阿靈阿本來已經在為她看京中的親事準備年後安排她出嫁。

如今這狀況,婚事隻能往下半年拖了。

珍珍走的時候還不忘安慰蘇日娜:“你也彆急,你哥哥說婚事都要好好看,拖一拖能看得更準。再說拖久了還能多備點嫁妝呢,你往大裡想,阿靈阿不缺錢。”

要不是京城嚴肅,蘇日娜差點笑在珍珍肩上,“我的親嫂子,哥哥總說您欺負他,您還真欺負他。”

“這不是對不住你嘛,唉。”

蘇日娜寬慰她說:“不用著急,我也沒那麼想嫁人。在家裡才能請教您家舅爺爺多習字練畫,嫁人得相夫教子哪有這時間。”

說完就把珍珍塞進了轎子,珍珍自己是早戀早婚早育,不明白她們這些大齡未嫁貴女的心思。要不是宮裡的人在等,她差點就衝出轎子拉著蘇日娜好好問問究竟。

可轉念一想,阿靈阿這個親妹妹從小就主意大,單看她滿屋的王羲之就知道是個心性不一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