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不是賞賜,這是沈家應得的,不過是沈家過去花的錢,回來了一些而已,沒人好眼紅的,也沒人有資格眼紅。
“依你的意思是?”戶部尚書問。
她原本覺得金銀裝了這麼多箱子,太過於笨重,不如換成銀票,由沈將軍拿著去兌換,可兵部尚書不這麼認為。
她們行軍打仗之人,獎勵品向來要擺出來,讓所有人都能看見,這才能起到激勵人心的作用。
得了賞賜,也會倍覺得有麵子,覺得是披在身上的榮耀。
兵部尚書提議,“全裝箱子裡,著人敲鑼打鼓送去沈府,讓咱花姐長長麵子,她苦熬了這麼多年,可算是熬到了儘頭。”
戶部尚書一個文臣,不是很懂她們這些武將的想法,“當真可行?”
“自然當真!”兵部尚書表示,“你到時候且看著就是,她肯定很高興。”
於是兩人帶上聖旨跟在隊伍裡,敲鑼打鼓帶著侍衛們,抬上幾百個箱子朝沈府去。
浩浩蕩蕩的隊伍,響響亮亮的聲音,隔三條街都能聽的清清楚楚,引得全城百姓出來圍觀。
沈瓊花一開始還看熱鬨呢,聽見動靜笑嗬嗬跟身邊長隨說,“這誰家娶新夫,陣仗這麼大。”
長隨到門口看了一會兒,然後快步跑回來,頓了頓,斟酌開口,“將軍,朝咱家來的。”
“啥?”沈瓊花的大刀往地上豎的時候,差點一滑插在自己腳背上。
她虎目睜圓,滿眼難以置信,“你可看清了?”
“看清了,領隊的是戶部尚書跟兵部尚書,帶著吹打班子,抬著百口箱子,朝咱們府上來了。”
沈瓊花嘴唇都抖了起來,“下、下聘來了?”
這才回家幾天啊,小皇上就急著下聘來了?!還讓兩個尚書給她當冰人上門說媒,是怕她不同意嗎,連兵部尚書都找來了!
卑……那啥!
無……那啥!
沈瓊花忠臣一個,罵不出口。
長隨問,“那咋辦啊,現在帶小公子前往邊疆躲一躲還來得及嗎?”
聘禮都到門口了,躲哪兒去?躲去天涯海角嗎?
“這是先彆跟君牧說,”沈瓊花皺巴著臉,“我怕他頭腦一熱,直接就答應了。”
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啊。
兩人現在感情好,說不定什麼都能許諾,可將來呢,梁夏總是要豐盈後宮的。
長隨聞言撓了撓後腦勺,心說小皇上跟先皇又不同。
小皇上是在百姓堆裡長大,登基這麼些天,乾過最奢侈的事情就是一頓吃三碗麵,碗碗都有肉,彆的全按規製走,沒鋪張浪費過。
畢竟她賞李錢都賞瓜子的,這樣一枚錢恨不得掰成兩瓣花的皇上,應該乾不出先皇那樣淫-奢的事情。
沈瓊花朝外走,“我去應付一二!”
視死如歸的步伐,往將軍府門口一站,大刀往邊上重重一豎,沉著臉看向對麵的隊伍。
她殺伐決斷的氣勢外放,人如危險的猛虎,生生嚇得前方的吹打班子噤了聲。
兵部尚書抱著聖旨顛顛地跑過來,滿臉的笑啊。
沈瓊花瞪她,笑得跟朵花一樣,感情不是你兒子進宮!
兵部尚書跟沈瓊花咬耳朵,沈瓊花腳步未動,但卻努力朝旁邊撤身子不願意聽這噩耗。
“你躲啥啊,這是好事,”兵部尚書指著那看不見長度的箱子,“瞧見了嗎,這都是皇上掏私庫給的。”
沈瓊花差點脫口而出,“我不——”
“要”字還沒說完,就聽兵部尚書說,“算作你沈家這麼多年養殘兵的一點補償。”
“啥?”沈瓊花的身子又彈了回去,靠近兵部尚書,雙手抱著刀柄,“你詳細說說,這些都是給我的?”
不是給她兒子的?
兵部尚書把聖旨讀了一遍,旨上內容無非是以後朝廷會繼續往兵部撥錢,用作撫恤用。同時沈家的那些莊子,沈瓊花要是願意,朝廷派人去接管了,銀錢上,多退少補。
朝廷感念沈家多年大德大義,皇上特意掏——空自己的私庫,當作給沈家的一點補償。
沈瓊花出來時,虎目睜圓,生生嚇退一群人,如今聽完聖旨,雙眼含淚,連連感慨,“我皇萬歲啊。”
沈家終於迎來的出頭日,兜兜轉轉奮鬥許多年,總算是回到了二十年前!
“彆停啊,”沈瓊花開心壞了,伸手摸著這些裝金銀的箱子,覺得臉上倍有麵子,讓那嗩呐班子,“借著吹借著吹,聲音吹大點。”
戶部尚書,“……”
她這種低調的文人,跟她們這些高調的武將,互相看不慣是有原因的。
誰知沈瓊花隻是借著勢,趁機跟百姓喊道:“皇上說以後朝廷發撫恤金了,讓將士們日後儘管放寬心,咱背後,還有大梁朝廷呢!”
不再是,空無一人。
有了銀錢,沈瓊花也不鋪張,府裡隻修繕了幾個漏雨的地方,然後府中上上下下換了身好衣服。
“剩餘的銀錢都留著,萬一應急用得到呢。”
沈瓊花還是怕戰事乍起,到時候國庫缺錢,這筆銀錢可應急。
這也是她收下銀子的原因。
沈瓊花事後悄悄問長隨,“那天兵部尚書她們來送銀子的時候,皇上沒私下裡給小公子捎什麼話吧?”
那天太高興了,她都忘了防備。
長隨搖頭,“沒有。”
沈瓊花臉上露出笑,笑意剛舒展開,就聽長隨說,“不過皇上讓人給小公子捎了一食盒吃的,說是太君後親手做的。”
哦,她好像看見食盒上還放了隻青色的紙兔子,活靈活現的甚是可愛,當時都一並送去了小公子房裡。
小公子回家後食欲就一般般,但那天吃完糕點還多吃了兩碗飯,在庭院裡舞了半個時辰的槍,才腳步輕盈地回去洗澡睡覺。
沈瓊花,“……”
沈瓊花的笑僵在了臉上。
放心早了呢。
小皇上八百個心眼子,簡直防不勝防!
日子轉眼便是大半個月過去,這期間裡,梁夏人沒來過沈府,但糕點是三天兩頭送來。
沈瓊花就納悶了,這太君後,怎麼就這麼閒呢!
跟糕點一起送來的還有那群紙兔子,顏色各不相同,梁夏還挨個起了編號,寫在兔子背上。
從一到九,送了九次糕點。
這群兔子被沈君牧放在房間裡擺成一排,隻需彆人看,不許彆人摸。
沈瓊花不服氣,小皇上能折的,她也能!
晚上,沈瓊花盤腿坐在床上,對著微弱的油燈光亮,認認真真學折兔子。
可她兩隻手跟個秤砣,又重又沉,能征服大刀的一雙手,死活擰不過一張紙。
五指明明都是分開的,但一拿起紙,就跟突然變成鴨掌一樣,手指半點不聽話,不管如何嘗試,她都折不會那紙兔子。
明日是君牧生辰,沈瓊花放棄,掌根抹掉額頭上的汗。
沈夫郎走過來,“學會了嗎?”
沈瓊花搖頭,將床單上折痕滿滿的紙挨個收起來。
沈夫郎洗漱完了,拍拍她的肩,笑著說,“妻主,有些事情就像折兔子一樣,你這個當娘的再努力,也做不好。”
他道:“……該交給彆人做的,就放手吧。”
沈瓊花抿緊唇不吭聲,又低頭重新嘗試,“我再、再試試。”
她還想努力努力。
可惜,折不會就是折不會。
沈夫郎知道沈瓊花跟什麼較勁,也不管她,反正他要早早睡覺,明天是君牧生辰呢。
沈君牧生辰,三月十五日。
同樣在三月十五這一天要慶祝期待的,還有春闈放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