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1 / 2)

又是一年春光好,插秧農耕忙碌時。

一大早,春溪村的村民就斷斷續續起床做飯,準備吃了飯去地裡乾活賺工分。村子裡熱熱鬨鬨,到處都是炊煙。

村東頭的新屋裡,門從裡頭推開,一個身影匆匆進了廚房。

先洗臉洗手,春日的水還有點冰冷,她的手被凍得微紅,隨意搓了搓取暖,也沒太在意,淘米開始煮粥。

米粒下到鍋裡,趁著水還沒開,她繞到屋子後院的牆角下,摘了一把小青菜,洗乾淨用米湯水燙熟,化開一點豬油和鹽巴,攪巴攪巴,就是一道鮮嫩可口的配菜,再從地窖裡,撈出冬天醃的鹹菜,一起端上桌。

稀粥和小菜,隻用了二十分鐘不到。

做完這一切,她回到屋裡,就著紗窗投進來的光,將床上角落裡的一個小女孩推醒,低聲說“英子,起床吃東西了。”

“媽媽?”英子揉了揉眼皮,稍微有點糊塗,但是很快就清醒了,爬起來,坐到床腳,小腳一點一點的去夠鞋子,蹦蹦跳跳地下床,牽著媽媽的手,走出房間。

至於床上睡著的男人,英子倒是想叫,看了眼媽媽的臉色,還是老實閉了嘴。

等母女倆都走了,床上的季修緩緩睜開雙眼,盯著屋頂一動不動。

其實剛才他就被動靜吵醒了,但是沒有接收到原身的記憶,一直在裝睡,免得露餡。

現在四下無人,才有功夫整理思緒。

……

這個世界,季修用的這個身體,是個渣男。

現在是一九七七年的春天,原身是崗子坡大隊春溪村的一個普通村民,身為家中最小的孩子,又是老來得子,從小被爹媽寵愛著長大。

長大後,不務正業,遊手好閒,成了十裡八鄉有名的二流子。

沒做什麼壞事,卻也沒做什麼好事。

追雞攆狗,吹牛劃水,和幾個所謂的兄弟到處晃蕩,一事無成。

不過這些都是季家自己的事情,村裡人指點兩句,不關自己的事,也就過去了。

原身長到二十二歲時,村裡來了幾個知青。

有一個叫做李詩悅的女知青,十八歲,年輕漂亮,身上有一種知識分子家庭出身的乖乖女氣質,讓人看了就覺得與眾不同,哪怕是城裡姑娘,也沒幾個比得上她的。

原身對她一見鐘情。

單身多年不肯結婚的兒子看上了女知青,原身父母樂開了花,十分鼓勵這件事。

原身也難得靠譜了一回,天天追著李詩悅跑,甜言蜜語,細心體貼,又是送被子,又是幫忙乾活,廢了許多功夫,感動了下鄉後正惶恐不安的李詩悅。

半年後,原身得手,兩人結婚,分家單過。

沒多久,兩人生下了一個女兒,取名叫季英子。

這時候原身的懶勁又上來了,不肯再去上工,天天躲懶在家裡,鬨著要爹媽養。

都已經分家了,爹媽補貼還能補貼多久?

季家那邊補貼了三四年,受不了,停了補貼,隻能靠李詩悅賺工分養家。

李詩悅對此十分失望,和原身多次爭論,讓他上進一點。

原身口頭上答應得好好的,每次都偷懶不肯去,被念得多了,還會跑出去躲到兄弟家避開她。

李詩悅無可奈何,勸不了,說不動,隻能和原身冷戰。

直到十月份,高考恢複的消息傳來。

李詩悅想要上大學,偷偷看書,被原身發現。

那時候村裡有許多知青都在看書,甚至放出話來,考上大學就回家,再也不回春溪村。

原身害怕李詩悅也會拋下自己和女兒離開,大吵一架,撕毀了她辛苦找來的書,阻攔她去參加高考。

李詩悅不幸錯過那一年的高考,氣得發瘋。

兩人什麼事也不乾,每天吵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生活裡充滿戰爭,完全疏忽了女兒季英子。

有一天,兩人又吵了一架,原身躲出去避難,李詩悅待在房間裡,對著撕碎的課本流淚。

季英子看見,想要討好生氣的媽媽,跑去廚房裡,學著李詩悅的樣子,踩著小板凳做飯。

李詩悅喜歡早上吃稀飯,她就做了稀飯。

做好之後,季英子掀開蓋子,想看看成果,腳下的凳子一滑,整個人栽進鍋裡……

等到李詩悅感覺不對勁,跑出來找女兒的時候,一切已經晚了。

這件事之後,原身和李詩悅都十分自責,想要彌補女兒。

雖然感情不再那麼完美,他們卻再也沒有吵過一次架,相處時彬彬有禮,對待女兒季英子溫柔小心。

年幼的季英子不知道毀容會給她的人生帶來什麼,十分開心爹媽和好。

可是季英子燙傷後留下的後遺症,卻一直在折磨著這個破碎的家庭。

每個月的醫療費都是巨大的支出,季家爹媽和大哥大嫂都竭儘全力地幫助他們,李詩悅的父母也通過信件寄來了大筆的彙款,依然不夠。

直到幾年後,季英子還在經受著折磨。

八十年代,原身家裡徹底沒錢,為了給女兒繼續治療,加入了兄弟組建的一個幫派。

當時的社會風氣普遍比較黑暗,因為經曆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動亂,什麼牛鬼蛇神都跑出來了,到處都是打雜搶劫,上麵的警力也不足以擺平四處的亂象,導致百姓人人自危。

原身的兄弟們見狀順勢建了一個幫派,吸納新人,收保護費,一能來錢,二來輕鬆,還能震懾其他的混子做老大,十分威風。

什麼古惑仔,都是當時他們玩厭了的套路。

當然,原身加入其中,隻是為了賺點錢給女兒交住院費。

結果他剛加入沒多久,就出了事。

幫派裡良莠不齊,好人居多,但是難免有些濫竽充數的。某個犯了搶劫罪的人,提前得知嚴打的消息,給原身一筆錢,讓他幫自己頂罪。

這個罪名不大不小,換做以前,也就蹲一兩年,原身思前想後答應了,結果剛認罪,就碰上了嚴打。

嚴打時期,為了殺雞儆猴,所有罪名幾乎都往重的定。原身作為典型份子,被槍斃處決。

消息傳到醫院,李詩悅和季英子都崩潰了。

拿著原身用命換來的錢,季英子治好了燙傷的並發後遺症,母女倆身無分文,帶著原身的骨灰返回春溪村,守著老房子艱難度日。

不過原身的死,無疑讓李詩悅母女的處境更難捱了。

那個年代,村民們大部分愚昧無知,偏聽偏信,以前覺得原身隻是偷雞摸狗的一個小混混,沒什麼了不起,突然知道他被處決,大家對他的惡意揣測便絡繹不絕,源源不斷起來。

有人說,他在外麵殺了人,有人說,他在外麵犯了大案,也有人說,他是黑幫頭子……

各種罪名落到他頭上,作為他妻女的李詩悅和季英子,受到了最大的牽連,就算季家站出來說話,也沒有人信。

每次李詩悅和其他男人走得近一點,就會有閒言碎語傳出。

城裡的李家父母知道了此事,催她拋下季英子離婚回家,到時候換個地方另嫁,不會有人記得這件事。

李詩悅愧對女兒,沒有答應。

為了讓女兒能有好名聲,她將所有的重活苦活都自己咽下了,再也沒有求過外人。

最終她年紀輕輕就得了一身的傷病,早早過世。

而他們的女兒季英子,毀了容貌,失去了父母,在惡意下長大,對外人十分仇視。李詩悅病逝後,她離開了春溪村,九死一生,浮沉幾度,走上了不法之路,成為國內赫赫有名的女毒梟。

在這個宦海副本的世界裡,她是最大的反派。

因為要拔出她這個毒瘤,男女主到處奔走博弈——按照邪不勝正的世界線來說,他們應該成功的,結果關鍵時刻,季英子覺醒自己的意識,脫離了世界線的安排。

她冷靜而殘酷地做出了新的決定,親自出手暗殺男女主,最終在無人的公路上追車射擊,一槍打爆車胎,終結了兩人的性命。

隻是男女主作為支撐世界線的關鍵人物,一死,整個世界就亂了。

她最後也沒能離開那篇無人的公路,和男女主共同葬身此地。

季修要做的,就是阻止季英子再次走到上一世那條路。

接受完所有的記憶,再和世界線一對照,季修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怎麼都無法將記憶裡那個毀了容貌、嗓音嘶啞、常年帶著麵紗的冷酷女毒梟,和剛才聽聲音就很乖的小女孩聯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