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2 / 2)

……

正午,謝南懷照例從葉川那議事出來。新城主之位已然是板上釘釘的事,如今隻差最後一場武試,決出勝負便會正式宣布城主之位。雖說民意在他,但要想成為封都的城主,修為自然也不能太差。

如今城主競選十餘人,元嬰修為的不在少數。好在他已有元嬰後期修為,勝算頗大。再則,他現下距化神隻差一步之遙。待他化神之日,便能稱一句“尊者”,有自己的尊號,屆時他也能在世人麵前用“南懷”二字。

想到這,謝南懷便不由想起每每隻有與柳素私下相處時,她才能放下戒備喊他“南懷”,對他們兩人而言,這早已不是一個簡單的稱呼,更像是一種特殊的期待。

她雖不說,但他知道。有朝一日,她是希望“南懷”二字能如同他們兩人的關係一般,走在陽光底下。

快了。她無需再膽戰心驚、偷偷摸摸。

他的眼裡因這片刻思緒染上了一抹柔色。冬日寒涼,卻因著春天漸近的緣故,日光也帶了幾分春日柔情,白芨便是在這抹由暖陽營造的柔色裡看見的謝玄景。

或許是暖陽造成的錯覺,她微微一怔,總覺得遠處的少年不似從前冷漠。

隻是想法一出,又很快被壓下。心機婊,藏得深!

她目光隨少年移動,隻見對方步伐不緊不慢,一路從葉川所在的府邸出來便直奔柳素如今所在的城主府。

謝南懷每日時間規律,上午議事,晌午便會趕去陪柳素吃飯。路上經過人聲鼎沸的坊市,菜香、酒香、叫賣聲混雜。他行在其中,卻未見半點煙火氣,氣度風華很容易便能從一群修士裡區彆開來。

但很快,那身氣度風華便被打破。白芨遠遠的跟在後麵,便見對方在一小攤上停下,少年側顏如畫,原本高鬆堅毅的鼻梁,因突然柔和下來的眉眼變得溫和朦朧起來。

“老三樣?”

嗯。

遠遠的,白芨聽見了兩人的對話聲。顯然對方不是第一次來這裡買吃食,和那小攤老板都混成了熟人。

買完東西,謝南懷也不停留,提著油布紙包好的吃食繼續往城主府走。再清冷無欲的人,此情此景下,也沾上了幾分煙火氣。

白芨就這樣一路跟著,直至目送對方進了城主府。她也不急,就近找了個地頭等著,待晌午一過,便見謝南懷從城主府出來,這次卻不是孤身一人。白芨守得腳都發麻了,掐指一算,才想起這是到了柳素出門算卦的時辰。

少年清冷,少女甜美,往那一站便是一對璧人。白芨也不敢跟近了,她做這些事可沒敢告訴柳素,生怕自己的好姐妹想歪了。便隻能遠遠的保持一個適當的距離,便是這樣雷打不動的跟了幾日。白芨發現了一個問題,老鼠打洞都沒謝玄景那廝規律。那人就像一個古板的靈鐘,每日響多少聲都是有數的。

早起議事、晌午陪小柳柳吃飯,下午送小柳柳算卦。屆時他會獨自去練功或是和葉川一同去處理封都的事,待時辰差不多,便會去接小柳柳回來。規律得不行,不僅如此,她還發現對方是個修煉狂。

白日做完這些,那人似乎是不累的,或是練劍,或是打坐,要折騰整整一夜,完全找不到半點破綻。

最古怪的是,連個找他搭訕的女修都沒有,哪怕是有那麼一個,她也能去跟小柳柳告狀啊。不,其實是有的。有一日,她遠遠的看見路上有女修看著謝玄景的眼睛泛光,就差直接撲上去了。

當即她心中一喜,可她萬萬沒想到,那女修才邁步朝謝玄景走去,臉色當即一變。當時她所處的位置視線極佳,自然沒錯過謝玄景那仿若死了親爹的冰冷眼神,和那張晚娘臉。

“讓讓。”少年冰冷的嗓音吐出。

本以為是一場美麗的邂逅,哪曾想白芨親眼目睹了一場男德教學現場。

謝玄景那廝就差把“你擋路了”寫在臉上。

“……”麻了,徹底麻了。

謝玄景,竟恐怖如斯!

她跟了幾日,風吹雨淋,吃不好、睡不好,就蹲來了個這?那廝竟真的滿心滿意都隻有她家姐妹小柳柳一人!

白芨是看見過兩人相處的,少年的冰塊臉如冬雪消融,饒是她算了千百次卦,見過無數真心或假意的男男女女,也找不出半點破綻。真當是應了柳素那句——“他很好,溫柔體貼,也很照顧我。”

這便算了,就連他處事為人,也找不到錯處。她有時甚至在想,這還是她當初印象中的那個少年嗎?

不過半年時日,到底經曆了什麼?小柳柳變了,謝玄景也變了,兩人一個曾與這個世界刻意疏離,一個冷心冷情。總結起來,兩人從前是有些相似處的,那便是——沒有人氣。

但白芨跟了幾日,卻在兩人身上都看見了同樣的變化。那兩人,像是與世界和自己和解,在某一瞬,活出了人氣。

離譜,為何她會在看見兩人並肩而行時,品出些歲月靜好的意味?

白芨自問不是個固執的人,她越是弄不明白,越是想明明白白問個清楚。於是她找到謝玄景,說了對柳素說過的相同的話。

“你變了許多。”

白芨與謝玄景也不過隻見過寥寥數麵。當少年再度麵對麵站在她麵前時,還是那張清冷無欲的臉,她卻真的覺得哪裡不一樣了。

謝南懷未正麵回答,而是反問:“你跟了我幾日,便是想說這個?”

“???”白芨一怔,隨即瞪大眼:“!!!你知道?”

“你那是什麼眼神?”白芨發現了,小柳柳絕對是被麵前這廝影響的,兩人簡直一樣一樣的,都不愛回話,光用眼神回答。

她冷哼一聲:“彆用你那看傻子的眼神看我,小心我找小柳柳告狀。”說著,似又反應過來:“!你不會是知道我跟著你,這幾天都在演戲吧?”

隻是話才落地,那看傻子的眼神再度落在她身上。

“……”忍住想說臟話的衝動,白芨懶得跟麵前這人置氣,準備速戰速決。

“我問你,你對小柳柳可是真心?”

或許是涉及到柳素,謝南懷脾氣甚好:“自然。”

毫不意外的答案,白芨不予置否,又問:“這真心可能保證百年千年?”

謝南懷不答反問:“你到底想說什麼?”

白芨也不賣關子:“老實說,我並不信你。你這人看似清冷無欲,心思卻藏得深。你這樣的人若愛一人還好,若有一日不愛……

她頓了頓,似有些不想承認:“但偏偏小柳柳喜歡你!她於我,是親如姐妹的存在。我幼時便入星命道,見過太多表裡不一的男子。小柳柳與我不同,她鮮少對人投入真心,不像我,即便被負也無所謂,我承得起!可她……”

“反正你若是真心愛她,今日認了,斷沒有反悔或是讓她委屈的道理。我管你這人是壞或是好,總要擔得起她一顆真心才好!”

說著,白芨從懷裡拿出一物。那物形似鮫珠,不足巴掌大,瑩白泛光。

謝南懷一眼便看出此物不凡,他看向白芨,眼裡眸光浮動。

“想必你也知道此物——問心珠,取一縷神魂入內,立下誓言。若負她,你知道後果。我隻問你……敢是不敢?”

冬日綿長,但春風一渡,樹枝也冒出新芽。小胖鳥縮在樹枝的鳥窩上看熱鬨,樹下,它看見大妖怪接過那顆瑩白的問心珠,將一縷神魂注入其中。

“嘰~”那可是神魂啊嘰,大妖怪傻了嘰,真要發誓啊嘰?

白芨拿著問心珠走了,或許是因為問心珠的緣故,走之前她緩了臉色,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謝玄景,道:“我剛才說的話不是騙你。我雖不知小柳柳從前經曆過什麼,但我知道她對感情一事頗為慎重。她不是善言之人,更不會表達自己。甚至……”

“她若是喜歡你有十分,便隻會表現出五分。有些話,她是會藏在心裡的……”

輕風吹拂,白芨的話最後停在那句——

“今天的事是我自作主張,我不信你這個人,隻信這些死物做的保證。此事……算我欠你,請你彆告訴她。她若是知道,定是不允許的。”

她利用此刻謝玄景愛柳素之心,為自己好友這段感情求一份保障。如柳素那般看中感情的性子,怎麼可能允許。

白芨十分清楚這一點,也清楚她如此行徑未免小人。但她卻從未想過,當她轉身離去時,那個在她眼裡不算什麼好人的謝玄景,會滿是誠懇的對她說那兩個字——

“多謝。”

收好問心珠,白芨暗自撇嘴。

哼,老娘為自己姐妹賺保險,要你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