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 / 2)

踩在地麵如同踩上刀尖,人魚纖細身形有如花朵般跌落。

像落下一陣風,柔軟無形穿過懷抱。

路烈生長在冷漠自私的皇室,從未有過這樣預想之外的身體接觸。

少年錯愕向後退了半步,手下意識扶上聞歌背脊。

近乎擁抱的姿勢。

隻是擁抱還未落到實處,風息已然消失。

聞歌慌不擇路,匆匆下線。

他帶著沉墜無比的心情,惶然睜開雙眼。

是真的。

那一瞬的好奇心,讓他不可逆分化出了人類的雙腿。

沒有尾巴的人魚,在水中無措動了動。

他便不受控製墜入池底,沒有絲毫過去的隨心所欲靈巧遊動。

流火氣息翻湧不止的鏈條縛住聞歌的腰,將他帶住水麵。

聞歌長發濕答答垂落在身側,新生出的雙腿半遮半掩。銀絲貼著頸部雪白肌膚蜿蜒,像極了凶險又曼麗的銀水蛇。

路烈把他打橫抱起。

在路烈視線看不到的地方,人魚瞳孔一瞬間出現冰冷無機質殺意。

他看起來全無戒心,毫無防備。

這是最愚蠢的行為。

隻要他想,指甲就能劃開人類的脖子,或是胸口蓬勃跳動的心臟。

人魚因為好奇,才會奔赴淪為宿命的悲劇。扼殺掉好奇心根源,也許他還來得及,逃回到深海。

還來得及嗎?

聞歌冷著臉不吭聲,變得比當初還要拒人千裡之外。

原本有大尾巴尚不覺得,如今尾巴變成了雙腿,人魚在床榻上越發顯得小小一團。

聰明精致的小冰花突然變得笨拙脆弱。

路烈新鮮又好奇,捏住他下巴:“啞巴了?”

“走開。”相當清越動聽的聲音。

他長發如瀑披散,和波緞中衣多出的幾公分,都隱隱約約遮著人魚新生的皎白雙腿。

路烈順著這麼看下來,自然而然看到這段姣好形狀。

這麼白的嗎?

就像趁手的冷玉。

總歸是他的人魚,長在這裡不摸豈不可惜?路烈伸到人魚散落的衣擺裡麵,挑右腿摸了摸。

手裡的觸感滑膩柔軟,就是太涼了,要好好捂暖才行。

人類的溫度是那樣熾熱鮮明。聞歌呼吸一下變得淩亂,像被燙到,幾乎要縮起來。

哪怕生出了雙腿,他潛意識裡依舊是尾巴攻擊的習性。聞歌想甩他一尾巴,表現出來的是抬腿蹬人。

當然是毫無威懾力的動作。

他本來就被壓在床上,路烈順勢屈膝分開人魚雙腿。

布料侵入腿間,對於剛分化不久的新生肌膚而言,再細膩的布料都顯得粗糙,再輕柔的動作都顯得無比清晰。

人魚招架不住,眼尾被這種疼痛和癢意並存的感覺逼出了一痕粉色。

看上去就像要哭了。

路烈驀然一心軟。

不會真的要掉珍珠吧?

他舍不得玩了,起身拉了軟綿綿的絨羽被,蓋到人魚腿上。

聞歌倒好,索性把被子拉到臉上,一副拒絕交流的架勢。

人魚自閉了一整天,依舊不能接受分化的現實。

路烈不知出於何種心態,親力親為,又端茶又剝水果。

“喂。”他把被子卷吧卷吧拖下來,露出小冰花漂亮臉蛋。

“這可是我親手剝的。”

橙子瓣抵住聞歌緊抿的唇邊。

路烈剝的不知道什麼橙子品種,甜而多汁、清新不膩。橙子瓣停留了十秒,聞歌沒忍住吃掉了。他越想越生氣。“你煩不煩。”

“發什麼脾氣?”路烈甚至貼上手試試人魚額頭溫度:“也沒發燒啊?”

第一次琢磨不出來人魚的想法。

嗬,什麼想法?

他想弄死他。

聞歌閉上眼睛,無意識往路烈的方向靠去。

分化,意味著失去尾巴,獲得一雙毫無作用的雙腿。這是人魚最脆弱的時候,需要大量安全感。

儘管不想承認,對聞歌而言這個世界唯一安全熟悉的,竟然隻有路烈。

少年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人魚的依賴,難得有耐心陪伴著,哺給他溫和純粹的精神力安慰。

占人家精神力好處嘴軟,聞歌有脾氣也不好當麵發,全程鴕鳥埋臉。

他喊了好幾次114。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一句。

【係統升級中……】

當時兵荒馬亂,聞歌意識裡正巧跳出一個窗口。他素質靈敏、反應迅疾,連內容都沒看清,就已經條件性反射按了紅點。

然後114就休眠了。

……這個不靠譜的蠢貨。

*

深夜,繁華的星球往往燈火通明。

而在星係最偏僻的戍衛星,卻一絲光亮也無。不同於主星繁夏勝景,戍衛星正直凜冬時節,飛雪連天,修複了好幾次的信號塔又一次積壓上厚厚的雪層。

斯圖爾曼家族大部分勢力盤踞在戍衛星,隻留了少數年輕人在主星。地下密室中,族中數位深居簡出的族人齊聚於此。

密室沒有開燈,被層層鎖鏈束縛的翼獅身上散發出錚然紅光,暗暗照到幾人臉上。

紅光閃爍不定,意味著遙遠的主星,那個封印又一次開始鬆動。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紅光持續了這麼久。

不知道多少代之前的先族長拄著龍拐,悲欣交加之餘,老淚縱橫。

在場寥寥幾人都親曆過當年封印之事,單憑這紅光,多少就能確定,陛下那裡一定是有好消息。

聯想前兩天新聞裡,巴塞伯爵精神矍灼的模樣。這老狐狸說不準早就知道了。

但提到去問問具體情況,獅子家族的長輩麵麵相覷,根本無人願意回主星。

——掛念陛下是一碼事,真正進宮貼暴躁少年冷臉又是另一碼事。

戍衛星環境惡劣,信號塔又壞了,傳送不了信息。

不過皇宮那邊並未聲張,他們最好也提前部署,對付著暗中的虎狼環伺。

很大可能,陛下身邊那條人魚發揮了作用。

早就說要給陛下安排人魚吧,挑一個完全能控製的,以防被其他人動手腳。

可是他現在身邊的人魚又是從哪裡來的?又是哪個缺心眼準備的?

當初拍賣會送出人魚的,正是皇帝陛下名義上的舅父。

麵對另外幾人失望擔心的目光,舅父百口莫辯,他怎麼知道?

隨手一拍獻給他們暴君陛下的“一次性消耗品”。竟然還好好活著?

再說了,你們又不是沒獻過人魚,倒是有本事讓陛下留下啊?

*

天蒙蒙亮,聞歌就驚醒了。

他如臨大敵看著自己陌生的腿。從床上坐起這個簡單動作,發力點完全和尾巴不一樣。

兩條腿是分開的,他常常因為尾巴的習慣而不知道要用什麼順序用腿。

人魚試探性足尖踩到地毯,初生的痛楚立刻傳了過來。未曾受過力的足弓,一下繃緊了,漂亮易折的弧度。

他們族內有個向往陸地的長老,篤信人魚生腿源於月相的偏愛,經曆蛻變和磨難,依靠雙腿離開海麵,在岸上領略所有月光能照亮的地方。

聞歌那時候還很小,不明白人魚對陸地哪來的憧憬。

“不,是懲罰才對吧。誰讓人魚背棄了海洋。”

“誰說是背棄了?”長老瞪了他一眼。“到那個時候你自然會明白。當你的人類願意對你抱有純然感情,你就能再度擁有尾巴。”

但事實上呢?

生出雙腿的同族沒有一個能夠回來的,他們一旦離開海水,就永遠離開了。

像宿命的懲罰,化為日出到來前,毫無影蹤的泡沫。

路烈看小冰花坐著發了半天呆,從身後摸毛:“怎麼了?”

……

“路烈。”聞歌沉默片刻,輕輕說:“我想到池邊。”

實在不行,還是找機會把少年連同小獅子一起乾掉吧。

然而事實證明,行的。

非常行。

水中人魚的尾巴光華流轉,尾鰭纖長漂亮。

真是奇怪,聞歌強行淡定。

他的尾巴是不是比之前又變長了一些。

可能是昨天陡然生腿,他太慌亂了,完全沒發現可以變回來。

“原來你是在擔心沒有尾巴?”

路烈恍然大悟。眉眼暗藏春風的樣子,怎麼看怎麼欠揍。

聞歌不說話,乾脆扭過頭完全不理人了。

隻是那腦後微張的耳鰭,暴露出他極度糾結混亂的心情。

114這個沒用的家夥,憑什麼這種時候可以跑去沉睡啊!

不過人魚在分化期,狀態還不穩定。聞歌強行變回尾巴,撐不住多久就又再度生成雙腿。

一回生二回熟,路烈直接把小冰花撈了上來,順便再摸摸大腿。

滾開啊!

聞歌氣得想咬人。

人魚新生肌膚格外柔嫩易磕碰,似乎用什麼布料都會承受不住。

聞歌這一分化,可把負責殿下衣物的後勤團忙了好一陣子,還谘詢了梵苜夫人,最後選出好幾款輕薄柔軟、垂墜感強的綾綃絲棉。

同樣對於聞歌而言,這些東西穿起來很麻煩,長短不一的裙褲襪子,還有鞋。

尤其是貼身衣物。

不像以前藏在鱗片裡麵,堂而皇之生長在兩腿之間。

人類,好不要臉啊。

聞歌當然不知道,更沒有研究過路烈那裡。

在路烈隔著床幔,含含糊糊不自在的指導下,聞歌躲在裡麵起碼換了半個小時褲子。

他甚至沒有114可以緩解尷尬。

聞歌還不知道,就算114在,也會因為這種涉及下半身的畫麵被強行下線。

*

自從公開了聞歌是皇帝陛下的人魚,皇室的民眾支持率就一直保持著上升趨勢。

以前形同虛設的政府留言頁,竟然也有膽大的、不怕被找上門的偏遠星球居民提出,想看尊敬的皇帝陛下攜人魚殿下一同出鏡。

得到了不少人附議點讚——當然誰都知道前麵那個是附帶的,誰想給自己找不自在看大魔王啊!

抖M嗎?!

文化媒體部很快將這條意見納入考慮範圍,分析兩位公開講話、或者直播的可行性。

畏於陛下天威,暫時不敢很快提及。

沒想到這時候,聞歌殿下分化了。

皇室的人魚成員分化,是非常重要的節點,按照傳統,是需要一周內開發布會露麵的。

文化媒體部大臣,晨會上呈交了這方麵的提議。

“24號,或25號都是不錯的選擇。”

那兩天風和日麗,還是規定的休息日。

路烈靠在椅背上,懶散玩著鋼筆不置可否。

大家都習慣暴君不理政務混日子的態度了,按流程各自走各自的。

按道理,文化媒體大臣的意見毫無毛病,巴塞伯爵會代為說些通過此項的套話。

然而巴塞餘光看到陛下指腹頂著筆蓋又按下的動作,他當然知道,這是路烈不耐煩到快爆發宰人的前兆。

“還有其他方案嗎?還需要看看聞歌殿下的意見。”

文媒部大臣老老實實答應,心裡短暫冒出一個念頭:有必要問人魚意見嗎?

一時間議事廳裡心思紛紛。

有人驚訝於暴君很寵愛人魚,有人擔憂色字當頭一把刀。

還有人在想,看來得找機會討好接近一下那條人魚,送點什麼拍拍馬屁,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好?

……

這些瞬息萬變的心思,儘數被路烈感應覺察。

真惡心。

路烈煩得要死,隨手指向角落最不起眼的風尚青年:“拖下去。”

也就是想打人魚主意的那個。

這個語氣。

就是直接殺掉的意思。

他似乎是什麼貴族的連襟,憑關係塞進的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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