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伯寧“這一張”
韓兢“但端容君能確定下麵那一張,就是我的真容嗎”
常伯寧“”
他認真想了想,覺得他的話有點道理,便自己調整心態,努力讓自己不在意這點細枝末節,將話題轉到了更重要的事情上去“你為何傷我師弟”
嚴重的肩傷似乎帶不給對麵之人任何疼痛感,他連眉頭也不曾皺上一下,隻是過度的失血,叫他的臉色白上了一層,頗有幾分彩雲易散琉璃脆的意味“一個魔做壞事,需要理由嗎”
常伯寧“你不是魔修。”
就算初初交手看不出來,數招過後,常伯寧不可能看不出,此人非是魔類,而是與他一樣的修道之人。
韓兢笑了,隻是那笑與他眼中的情緒一樣淡,淡得幾乎難以分辨“那你覺得我是什麼”
“壞道之人。”常伯寧篤定道。
“能傷你師弟的,不是魔道惡徒,便是壞道之人”
常伯寧斬釘截鐵地護犢子“自然如此。”
韓兢“你愛他,才作如此想。”
常伯寧懵懂不知愛,因此異常直率道“我自然愛他,有何不可呢。”
韓兢微微頷首,眼中含著一點無可奈何的情緒。
或許你不信,我是懂你所想的。
因為你在我心中,亦是另一個有何不可。
常伯寧繼續執著於那個問題“為什麼要傷害如故”
“我心求道。”
“你求何道”
“人間正道。”
這怪人的回答叫常伯寧很是摸不著頭腦“你傷害如故,是要求一個正道”
“是。”韓兢道,“所謂正道,不為護一人,而為護天下。封如故身既入魔,就該讓其歸到該歸之位。”
常伯寧耳畔轟然一聲。
他駭然道“你怎知”
韓兢“”
見常伯寧自知說漏嘴後瞬間火紅的耳尖和蒼白的麵色,他實在有心欺負他一下,話到嘴邊,還是沒能舍得“你放心,我早已知道此事,不是有心詐你。”
常伯寧立時認為自己發現了事情關鍵,棠棣劍急急入鞘,道“這位先生,如故就算入魔,也不會為禍正道的。他是我一手帶大,是世上最好的孩子”
韓兢安撫他“我知道。”
韓兢知道常伯寧的所有心思,但常伯寧並不明白他,哪怕一點點也不明白。
他隻以為韓兢是一名仇魔至極的正道人士,得知封如故體內有魔氣封存後,擔心他將來以邪侵正,便來斬草除根。
他懇切道“先生維護正道之心,伯寧明白。然而正道是為匡扶天道而生,而非是為了排除異己而存。”
韓兢很想說,我的心思與你一般無二。
所謂天道,陰陽和合也。隻有影,方能襯出光,隻有逆,才能襯出正。
正道與魔道本是共存,當後者被打壓至底,二者無法相爭後,正道便開始了曠日持久的內耗。
曾為正道長盛流下滿穀碧血的清涼穀,成為了第一個內耗下的犧牲品。將來,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無窮個。
若想要正道風清氣正,從無妄的權力執念中解脫,魔道絕不可輕易衰落。
不世門,就是韓兢所選定要扶植的魔道勢力。
封如故,則是韓兢所需要的不世門之主。
無論是心性,才能,名聲,是他現今壯懷難酬的境地,還是不世門中的卅四能為他的庇護和助力,他都該離開那座監牢,來到不世門。
隻是,他無法向常伯寧解釋他的心。
他清醒地知道,常伯寧有多疼愛這個師弟。
如果真的有能從你心裡剜下一塊肉,又不叫你太痛苦的辦法,我什麼都願意去做。
韓兢的聲音都輕淡縹緲了幾分,聽起來有些虛弱,也有些空靈“正道現在最需要什麼,我心中清楚。我所做的一切,皆是我平生求,又皆非我平生意”
說話間,他的影子淡了,形容也跟著模糊了。
常伯寧總算察覺了不對,心道不妙,快步上前,試圖去抓他肩膀,抓到手的,卻是一穗冷冰冰的玲瓏翠竹。
是“儡”
常伯寧低頭看向韓兢方才站立的地方,懊惱發現,從他創口流出的鮮血,受他靈力影響,竟在地上流構出了一個完整的儡陣圖案
所謂“儡”,乃是借助外物,移形換魂之術。施術者往往會先在他處找一樣東西,在上麵畫出儡陣。在這之後,隻要施術者再在另一處畫上另一麵儡陣,二者遙相呼應,陣法便能啟動,哪怕相隔千裡,外物也能與施術者交換位置。
這是他早就計劃好的逃遁之法
他利用了扶桑花打穿的肩膀,利用和自己對談的時間,神不知鬼不覺在腳下畫出一方小小儡陣
待常伯寧發現,他的心魂儘皆脫去,不知去了何方,隻剩下被他當做“儡”使用的外物,尚留在原地。
一株豐茂的修竹,立於晨光之下,竹葉蕭蕭,叫常伯寧看著有些眼熟,一時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這樣好的蒼竹。
他一時惘然,分不清此人善惡幾何,又擔心此人是否會向其他道中人如故的秘密,更是不安。
待他細細觀察竹子,想要找到一些關於他身份的蛛絲馬跡時,常伯寧發現了一點異常。
有一片竹葉上用血字落下了寄語。
常伯寧正欲摘葉,忽覺發間有異物,取下一觀,隻見一朵純白花朵開在斜斜逸出的竹枝上,花朵取自梔子、茉莉、白牡丹等十數種雪白花瓣,中心一點通紅,是染了血的白扶桑花,正是一派剪雲披雪蘸丹砂的妙景。
他右手持花,摘下寫了字的竹葉。
竹葉言道“謝端容君賜花,借花獻佛,聊作獨秀一枝,供君賞玩。”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