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行雲端起茶杯,心中歎息:瞧瞧,這才叫痛快人辦痛快事。
再看素循,頓覺真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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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事敲定,李恪昭與素循先後離去,留下歲行雲與衛令悅兩人安心觀棋局。
可惜兩人各懷心事,看著棋局都有些心不在焉。
“悅姐,你那夫君……”歲行雲欲言又止,最終不忍,還是換了個說法,“眼下大勢,諸侯間今日友明日敵都是常事,質子們從來都是朝不保夕,還得步步為營才是。今日見苴公子這般優柔寡斷,遇事沒個定準,若局勢生變,你們可有預備退路?”
素循看著就是個沒主意的,實在很讓她擔心。倒不是擔心旁的,就是替衛令悅將來的安危發愁。
“你彆瞧他那般模樣,竟也不是全無準備,”衛令悅自嘲笑笑,“若然局勢有變,當年入蔡時帶的那幾人,可全是要以死護素`歸苴的。”
“素`是誰?”歲行雲以指撓臉,“你們的孩子?”
“妾生子。到底喚我一聲嫡母,就也算這孩子有我的份吧。”衛令悅認命笑歎。
歲行雲不可思議驚呼:“他還有個妾?”
那素循也太沒輕重了吧?
雖說以他的出身,若身在自家本國,即便擁有十個八個美妾在當今都不算驚世駭俗。
可他眼下在異國為質,時時如履薄冰,等於提著腦袋在過活,竟還有閒心思納妾?!
“不是‘有個妾’,”衛令悅豎起三指,“三個。”
歲行雲以掌按住額頭,腦仁兒疼:“還三個?!悅姐啊悅姐,這你也能忍?!”
“不忍又能如何?自來王孫貴胄不都如這般?或許少少有幾個例外吧,可惜沒落到我頭上,”衛令悅端起茶杯,苦澀一哂,“成婚五年無所出,也算我有愧於他。罷了,不說這些,還是談點高興的吧。你道這場中三隊誰會贏?我還沒來得及下注呢。”
到底是衛令悅的家務事,說破天去外人也沒法當真幫上什麼,見她不欲再深談,歲行雲隻得蔫頭耷腦暫息了義憤。
“銅色盔甲那隊。你儘管押這隊,輸了我賠給……哦,我沒錢。哎呀,總之這隊指定贏,悅姐你信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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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過半,聽香居的棋局也全都結束。
今日先後共戰三盤,銅盔甲那隊出戰兩盤皆大獲全勝,衛令悅自也贏得個盆滿缽滿。
她隻當歲行雲是福星高照,將贏來的錢分了些給歲行雲,又笑吟吟相約著月底大局一同再來。
歲行雲應下,目送她戴好帷帽離去後,才愁眉苦臉慢吞吞下了樓。
飛星正百無聊賴地環臂倚在樓下廊柱旁,口中銜著一支細嫩草芯。
見歲行雲擰著五官艱難邁著酸疼雙腿下樓,他樂不可支地拍起了柱子。
歲行雲慢慢挪下來,摸出一粒碎銀就往他頭上砸去。
飛星眼明手快,淩空接下這飛來橫財:“喲?這個好。再來再來!”
“想得倒挺美,”歲行雲笑瞪他一記,邊走邊道,“你怎麼在這兒?”
中午她跟著李恪昭來時雖帶了幾個人隨行,可她很確定該彼時飛星並不在其中。
“公子有事先回府了,吩咐我留在此處等你,”飛星謹慎地左右看看,放低了音量,“你哪兒來的錢?”
歲行雲滿腦門子事,便也沒細想為何會是他在這裡等著護送自己回去。
“悅姐……哦,就是苴夫人,她賭棋局贏的,分了我一些。”
飛星大惑不解:“彆人贏了錢分給你,這不好事麼?你一副咬牙切齒狀,張嘴就能噴出火來似的。和錢還有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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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香居畢竟人來人往,不是個說話的地方。
歲行雲壓著滿腔火氣硬生生憋了一路,待回到縉質子府中,才扯了飛星站在中庭回廊下傾訴滿腔義憤。
“你知那素循有多王八蛋嗎?他府中居然有三名小妾!”
“啊,這事我知道。儀梁城內八成的人都知道吧?”飛星不懂她怒從何來,“其實,也不能算十分……王八蛋,吧?就說薛國質子府上,不單有小妾五個,還有兩位無名分的呢。”
歲行雲聽得肝兒疼:“他們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薛公子那頭我說不好。至於素循麼,他曾親口對人說過,是因苴夫人成婚五年無所出,為著後嗣才不得已納妾的。”
飛星也知歲行雲與衛令悅投契,語氣裡便多了幾分寬慰之意。
可這說法完全不能平息歲行雲的怒氣,反倒有火上澆油的趨勢。
“可去他祖宗的不得已吧!他有一位夫人、三名小妾,卻攏共就得了一個孩子,這不明擺著是他不能生麼?!我悅姐還沒嫌棄他呢,他倒一頂帽子將人扣死了!”
飛星愣了愣,目瞪口呆:“不是,你等等。素循一個大男人,他怎麼生?”
這話將歲行雲也問得愣住了。
與飛星麵麵相覷片刻後,她才回過神,明白自己這是氣得詞不達意了。
於是兩人一起捧腹笑得東倒西歪。
“大兄弟,你彆鑽字眼啊!哈哈哈哈,”歲行雲笑得躬身捂在腰間,“我又不是說要他親自生……”
“生什麼?”李恪昭冷淡嗓音隔空飄來。
歲行雲與飛星雙雙一凜,同時站直斂神,莊重麵向李恪昭。
李恪昭大步流星邁過來:“啞巴了?”
飛星被他盯得心中發毛,趕忙笑答:“呃,我倆說生孩子的事呢。”
歲行雲頓感後脖頸一陣涼風倒灌,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李恪昭目如寒冰在她與飛星之間來回掃了兩次,眼尾夾出銳利鋒芒:“恕我耳背。你倆,說什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