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2 / 2)

王後心懷蜜謀 許乘月 10953 字 7個月前

自太子臥病這大半年來,縉王對繼任儲君之事一直絕口不提,對屏城新政也不置對錯,因此誰也吃不準當今王君對六公子李恪昭是個什麼心思。

如此形勢下,與三位公子並無直接利益關聯的聰明人都知該明哲保身、少說少錯。

而李恪昭從頭到尾麵無表情,連眼角餘光都沒給誰一點。

待陳之道說完,縉王咳嗽一陣後,渾濁的眼神看向李恪昭:“可有自辯?”

這一年裡少了太子分擔國事,縉王操勞許多,肉眼可見地衰老不少。入冬後又有寒疾反複,說起話來有明顯中氣不足的痰音,叫人愈發難辨喜怒。

“無。新政是對是錯,自有君父裁奪。”李恪昭不卑不亢,不急不惱。

縉王幾不可見地頷首,又看向陳之道:“依陳卿所言,屏城新政弊大於利?”

“君上英明,”陳之道捧芴躬身,旋即站直,“君尊臣卑、父尊子卑、男尊女卑,此乃天道綱常,亦是國之基石。若基石不穩,則國有遠憂。”

“如今屏城新政已成定局,若要修正此錯漏,當如何解法?”

縉王這個問題讓在場許多人為李恪昭捏了一把冷汗。這話怎麼聽,都像是要斷定新政有錯了。

陳之道麵有淡淡喜色:“換人主政即可。”

縉王不置可否,再度看向李恪昭:“依你現今對屏城的了解,你三哥、五哥,或上陽君本人,誰更適合接掌屏城。”

李恪昭眉梢輕揚,執禮道:“積玉鎮前鑒猶在,上陽君顯然不是恰當人選。”

此言一出,朝臣中又不少皆低下頭去,拚命抿唇忍笑。

積玉鎮本屬上陽君陳之道封地,當初就是因他懶政疏忽,才導致積玉鎮被代國強占,最後還是李恪昭的人將之收複。

之後陳之道被處收去封地軍政治權,如今隻有享上陽之地食邑五千戶。

這人也沒個廉恥自知,眼見李恪昭將屏城主理得有模有樣,竟又打起屏城的主意來,也不知是真將李恪昭當軟柿子在捏,還是在為三公子探路。

縉王也笑了:“上陽君確是不合適。那你三哥、五哥呢?”

眼見這局勢對李恪昭愈發不利,群臣中的公仲廉不得不開始躊躇,思索自己該不該站出來聲援一二了。

畢竟如今李恪昭手中最有分量的籌碼就是屏城,他也是煞費心血才將屏城打理成如今欣欣向榮的局麵。

若這就被人強摘了果子去,莫說繼任儲君之事再與他無關,將來新君繼位後,他連保命都成問題。

李恪昭倒是麵色不變,平和應道:“兒臣在異國為質多年,與二位兄長多少生疏,並不清楚哪位更合適接手屏城。還需君父勞心,聽取群臣眾議後定奪。”

縉王又是一陣咳嗽,接過近侍遞來的溫水飲了小口,緩了許久,才道:“那便仍由你繼續主事屏城,待年後再議吧。”

大朝會上這一出下來,依舊沒誰看得懂縉王對六公子李恪昭做何打算。但大家或多或少對李恪昭有了全新的審視與評估。

六公子李恪昭稚齡離國,在外為質多年,歸縉後又被外放至邊陲屏城,朝中許多人對他毫無了解,自無從將他與三公子、五公子比對優劣。

今日麵對三公子、五公子及其黨羽的合力圍攻,他並未展現出如何精妙的智計,甚至無任何還擊的意圖。

眾臣百官看在眼裡,在場人精們非但不會誤判他軟弱可欺,反而深徹明白了他是何等不容小覷。

早前李恪昭收複積玉鎮有功,縉王表現得不鹹不淡,隻給了合理程度的賞賜,之後仍命他回屏城主政,毫無召回王都聽用、加重榮寵之意。

如今他主政屏城不足兩年便有了亮眼政績,縉王照舊無護持拔擢的苗頭,還任由三公子、五公子及其黨羽聯手對他展開刁難甚至圍攻。

如此種種,若換了任何一位大家熟悉的公子,都做不到如他這般冷靜平和。

關於繼任儲君之事,群臣百官中的大多數都不會輕易站隊,但這不表示他們心中沒有一杆秤。

為君者首要是心定。若因突然處於下風而委屈驚慌,進而意氣衝動,如何擔得穩一國之重擔?

長眼睛的都瞧見了,李恪昭今日當真半點波瀾也無。

光就這份“猝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的從容鎮定,已隱隱透出了王者氣象。

*****

大朝會後便是冬神祭典,之後王都各府各司掛印閉朝。

自冬神祭典結束起,縉王便在宮中閉門養病,往年慣例會有的王室家宴也作罷,想是病況加重了。

十二月廿五,縉王突然召見王叔李晏清、國士葉尹、國相李唯原。

縉王並未多言,隻命近侍將一份奏報交予他們三人傳閱。

那是李恪昭字斟句酌了近半月所書。

三人閱畢後,神色皆有怔忪。

最後,王叔李晏清打破沉默,眼含欣慰地對縉王道:“依臣弟之見,若太子不保,國祚可托六公子。”

葉尹、李唯原雙雙執禮:“臣附議。”

縉王虛弱地背靠座椅,緩緩閉目,遮住眼中的掙紮躊躇。

次日,縉王傳令:六公子李恪昭夫婦暫緩返回屏城,留遂錦待命。

這驚人的消息很快傳遍了遂錦城,不出三日,該知道的人就都知道了。

如今情形已不單隻是太子命懸一線,縉王同樣病懨懨。

局麵微妙如斯,聰明人都明白,此時內城發出的任何人員變動詔令都可能與繼任儲君人選有關。

“……據說,三公子聽聞此訊,怒踹案幾;五公子亦是百思不得其解,正多方設法欲探知奏報詳情。”天樞將眼線稟來的消息一一告知李恪昭。

歲行雲不可思議地眨巴著困倦的雙眼:“你是寫了篇什麼驚世文章?”

她很後悔,非常的後悔。

在李恪昭書寫那份奏報期間,她每日都在書房,卻總是枕在他腿上睡著,並未認真看過他寫的是什麼。

若早知那份奏報神奇到能強勢逆轉李恪昭在繼任儲君之事上的局麵,她說什麼也要逐字拜讀的!

李恪昭笑而不答,隻轉而問起另一事:“太子府有消息麼?”

“無咎安插在太子府的眼線遞話來,說太子如今已水米難進,藥石罔效,估摸著撐不到開春,”天樞答完,又小心翼翼補充道,“君上哀傷鬱結,寒疾愈重,亦成臥床之勢,或恐……”

李恪昭麵色丕變,語氣警覺冷凝:“東郊大營的十萬勤王之師,兵符可有變動?”

天樞倏地一凜:“仍由老將軍公叔麟掌管兵符。”

公叔麟是德高望重的老將,從未摻和進繼任儲位之爭,表麵看來貌似中立。

但他是五公子李恪揚的曾外祖父!

歲行雲也嗅到某種可怕的危機,腰背僵硬直挺,幾乎與李恪昭異口同聲——

“王城衛呢?”

“糟了,”天樞大駭,“是上將軍,靳寒!”

歲行雲一時沒能想起此人是何身份,轉頭看向李恪昭。

李恪昭長指輕抵眉間,苦笑:“三嫂的表舅父。”

太子正值彌留之際,縉王也跟著臥病在榻,局麵太容易失控。

最糟糕的是,縉王突然留李恪昭在王都待命,雖明顯有立他繼任儲君之意,但於情於理都不會在太子尚存時將這話明確說破。

於是李恪昭就被一道“留遂錦待命”含糊王令困在此地,外有五公子的曾外祖父公叔麟統十萬王師,內有三公子姻親表舅父靳寒掌兩萬王城衛……

若然大不幸,縉王在發出確立新任儲君詔令之前突然薨逝殯天,那李恪昭就死、定、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眼睛裡長了奇怪的顆粒,醫生說是上火……我可真是上火,快瞎了,嚴重影響我的碼字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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