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番外五(1 / 2)

王後心懷蜜謀 許乘月 8829 字 6個月前

() 歲行雲這人有個毛病, 就是很喜歡被需要、被依賴。要不怎麼會那麼喜歡彆人衝她撒嬌呢?

嬰孩在撒嬌這種事上似乎有無師自通的天分,而禿小子又是個中奇才。

這小子成天吧唧著無牙小嘴衝歲行雲咿咿呀呀、哼哼唧唧,哭笑變幻隻在瞬間、撒潑耍賴信手拈來, 日漸滾圓的小身軀團子似地在她懷裡笨拙撲騰,彆提多黏人了。

歲行雲對此大為受用,心中無比熨帖, 對這小子自是愛不釋手。

因著歲行雲滿心全是初為人母的熱情, 白天黑夜都與禿小子形影不離,李恪昭毫無疑問地失寵了。

李恪昭也不是沒想過爭寵。

奈何那禿頭無牙的不孝小子尚不知羞恥為何物, “嚶”起來毫無底線, 沒臉沒皮, 老父親當真是拍馬也趕不上, 在“以嚶爭寵”中屢戰屢敗, 最終隻得委屈認命, 暫時偃旗息鼓。

在禿小子百日宴之前, 歲行雲遍翻典籍也未能替選中合適的乳名, 又不願順著李恪昭那般亂來喚他“嚶嚶”,愁得睡不著。

李恪昭擁住輾轉反側的妻子, 於困倦中嘟囔道:“不如就叫‘明明’。”

“你敢不敢再敷衍一點?那是你親兒子。”歲行雲想咬人了。

李恪昭閉目, 沉聲低笑:“哪裡敷衍?看在你這般喜愛他的份上,我連大名都替他想好了。”

雖禿小子成日與他爭寵, 可畢竟是他與歲行雲的第一個孩子,他自不會當真胡來的。

歲行雲聞言,滿意地窩進他懷中:“是什麼?”

“照臨。李照臨。”

詩雲, 明明上天,照臨下土。

歲行雲心中慨歎:果然是開國主的氣派啊!甚好甚好。

*****

因這孩子需等到三歲,才能大名上玉碟,眼下眾人自隻知大公子乳名“明明”。

宮人們大多不識字,常在歲行雲近前侍候的幾位中宮女官,例如公仲嫵這類出身世家者,雖識字卻稱不上博學,便也覺不出這乳名有何玄機,都隻當是王後為大公子想乳名想到煩了,最終隨意挑個通俗順口的作罷。

可朝臣中博學者甚眾,聽聞大公子的乳名定為“明明”,自是立刻聯想到“明明上天,照臨下土”。

循典來看,這乳名背後的意涵如此恢宏,可見大公子在起名者心中是板上釘釘的儲君人選——

這對朝臣們來說可是件需要嚴陣以待之事。

按縉國祖製,王位國祚的傳承並不看重公子們的長幼次序,而是要擇賢擇能——至少表麵看起來得是這麼個準則。

在大半朝臣眼裡,大公子雖是君王長子,又是執掌國璽半印的王後歲姬所出,但並不是合適的儲君人選。

無論他將來品行才乾如何出眾,大多數朝臣心中都很難偏向他。因為他的母親出自希夷歲氏,是蔡國人。

況且儲君人選當由君上來定,哪能由一個異國來的王後驕橫獨斷?

不過,大凡能在朝堂穩坐高位者都是人精。

眼見李恪昭對這位異國王後愛重信任到交托半枚國璽的地步,又對她為大公子起乳名為“明明”毫無反對之意,一個個自然心如明鏡,知道有些話不能直說,隻能迂回著來辦。

大公子目前是君上唯一的孩子,要想避免他成為儲君,那君上首先得有其他的孩子,還不能是王後所出。

這就迫切需要君上充實後宮了。

*****

到暮春初夏時節,歲行雲經過半年的休養,已大致恢複生龍活虎狀,自有許多事做。

她不太適應朝堂上鬥心眼、打機鋒的陣仗,因此不到必要時不會與李恪昭一同臨朝,隻每日下午與他在中宮書房內批閱奏章。

歲行雲並不擅長關乎民生國事的大政,便與李恪昭講好分工,隻處理各國時局戰報、團山屯軍、城郊十萬衛戍、城中衛等相關事宜。

再順便幫李恪昭批複寫空洞無聊的請安問好、吹捧溢美。

若不留神拿到政務國策相關的奏報,她通常任意看兩眼就放回去,留給李恪昭去煩心。

這日下午,她與李恪昭並坐在寬大王座上,各自專注垂眸;而禿小子李明明正在旁側的小搖籃裡呼呼大睡。

他倆在中宮書房批閱奏章時,慣例不留人在內伺候,需要什麼時才扯動懸絲鈴喚人進來。

此刻書房內就隻這一家三口,和煦春陽如柔軟半透的薄金緞,越過雕花窗欞鋪了一室。

小嬰孩貓兒似的細聲呼嚕並不吵人,反而平添寧馨溫情。

未幾,歲行雲手上稍頓,餘光緩緩瞥向身側的李恪昭。

他眼簾半垂,正神色嚴峻地執筆揮毫批複著奏報,對歲行雲悄悄投來的眼神似無所覺。

歲行雲抿了抿唇,將手中那冊才展開看了一眼的奏報簡牘又卷好,狀似隨意地放到他左前那摞待批閱的簡牘最上。

這奏章遞上來已有些日子了,近來歲行雲已在無意間拿到過好幾回。

內容既非請安問好,也無關軍政,甚至不是朝務,而是國士葉尹“奏請君上按祖製立東、西二宮王妃”。

在決定留下來與李恪昭攜手此生時,歲行雲就很明白這種事早晚會發生。就算葉尹不提,彆的人也會提的。

葉尹在這封奏報中鄭重指出,“王嗣昌盛關乎國祚綿延,是為君者之責,並非隻君王家事。王後執半印操勞軍務革新,誕育大公子後亦需將養珍重,故群臣皆有所議,擬請君上及早充實後宮,以分擔王後辛勞”。

國士葉尹年近六旬,是先王時期的國之智囊,德高望重、博學忠誠,如今亦受李恪昭倚重,正擔著革新舉國教化、優選治世良材的大任。

而且,他還是葉冉的曾祖輩,上陽葉氏現任家主。

無論於公於私、在朝在野,葉尹說話的分量都不容小覷。

況且他做為受李恪昭重用的老臣,著眼於君王子嗣綿延之事也算職責所在,無可厚非。

這奏章歲行雲拿著燙手,想說點什麼吧,又覺說什麼都燙嘴,於是一次次佯裝不知地又放回原處。

按說歲行雲身為執掌半枚國璽的王後,這封奏報若是位尋常官員或卿大夫所呈,她直接駁回也就完事。

可對葉尹這樣的老臣,駁回其奏請、諫議往往需三四再慎,連李恪昭都得儘量斟酌,耐著性子與之周旋。她急起來說話衝,著實拿捏不好尺度,若鬨太僵讓老人家下不來台,說不得就小事變大事。

所以她還是暗暗決定不攬這燙手山芋,讓李恪昭自己去愁才是上策。

可李恪昭每次都能準確避過這冊,至今尚未拿起來看過。

所謂再一再二不可再三,這麼多次下來,歲行雲怎麼著也能咂摸出點“陰謀”的味道來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