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二天,小夫妻的生活乏善可陳。
他們已經分家,程寶珠並不需要如同村裡小媳婦一般到公公婆婆麵前去表現自個兒。
不過道理雖是這個道理,但分家出去的新婚小姑娘也還是會回公婆那裡去裝裝孫子的。可心大的程寶珠考慮不到這點,她正對著房間角落那一堆雜物乾瞪眼。
“不是吧,這就是我的嫁妝?”她驚訝道。
徐川擼起袖子開始整理:“那要不然呢,你哥嫂估計是怕咱們找借口去打秋風,所以你的那些東西全給搬來了。”
要說很值錢的,也沒有。哦,新棉被勉強算,所以那床新棉被昨天被單獨放在一旁。
剩下的這堆,大多都是程寶珠的陳年舊衣,還有她的幾本書,都裝在程寶珠父母早就給女兒打好的樟木箱子中。
兩台樟木箱子刷了一層紅豔豔的漆,瞧著便熱鬨。
“你還坐著乾啥,一起整啊。”徐川收拾半天,發現程寶珠還一動不動的。
程寶珠表情嚴肅,伸手比出個暫停的動作:“你先等等,我好像不止這些東西。”
徐川納悶:“還有?”
“對啊。”程寶珠翻看記憶,“還有一個保溫壺和兩個鐵皮盒子。”
這幾樣東西可是原主的寶貝,保溫壺是原主母親怕閨女晚上喝不到熱水,所以專門給她買的,一直在原主房間中。
而鐵皮盒子則是原主四處尋摸來的,平常用來裝餅乾裝糖果,幾個哥哥嫂嫂眼饞許久。
徐川無語,敢情程家哥嫂拉過來的都是些沒法自留下來的東西。
“彆想了。”徐川說,“能把你這一堆衣服送來,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程寶珠聳聳肩:“行吧。”
既然這樣,那水缸底下的小金磚她就不客氣的找個獨自機會享用了。
要她說,那幾個哥嫂也實在離譜,終於要把燙手山芋的妹妹給嫁出去了,怎麼還把人家的東西扣留下幾件,扣扣搜搜的。
關鍵一個保溫壺,還有兩個鐵皮盒子,三家人怎麼分?
程寶珠猜想的不錯,在幾公裡外的程家村,程家正為那個保溫壺鬨得不愉快。
堂屋裡吵吵嚷嚷,你一句我一句說個不停。
程三明坐在角落聽得滿臉通紅,“哐當”一聲差點把椅子掀地上:“彆吵了,給寶珠送去,一個個的也不嫌丟人。”
堂屋霎時安靜。
程三明什麼都沒說,抬腳就往外走。
老大看著憨,實則精。
老二看著精,實則傻。
再加上家裡三個女人,亂哄哄的鬨成一團,程三明實在不願意多摻和。
都沒出息,手裡那麼多錢,也不想著去縣城供銷社中買個新的,非要占這丁點兒便宜。
他大步往自己分到的宅基地走去,看了看即將建成的屋子後,又到老叔公家中說了會兒話,最後才回的家。
程老叔公歎息,欣慰大侄子家總算還有個有點良心骨氣的。
這次程三明來找他,倒也沒說什麼彆的話,隻是想拜托程老叔公分些糧食給程寶珠。
過幾日正是隊裡分糧的時候,程家父母沒去世前乾活賣力,所以隊上還掛著他們的公分呢。
雖不多,但這些公分也能分些糧。程三明想起徐川他爹年初好似生了場大病,今年上工時都沒再下過地,所以徐家的公分恐怕不多。
徐川大哥徐河倒是能乾,可兩兄弟分家了,總不能指望著徐河挪些糧食給他。
而徐川自己呢,一年下不到三天地,也不曉得他沒掙糧食是怎麼活過來的。他活不活不要緊,彆讓寶珠剛嫁過去也跟著餓。
這事他不好出麵,得程老叔公來說,要不往後的日子他得被家裡的幾個人念叨死。
他能做的事兒也就這些,以後隻能各過各的日子,各有各的緣法。程三明求個心安,至於之後寶珠咋樣也隨她自己。
心中愧疚少一些後程三明臉色終於放晴,對待村裡人那些明裡暗裡的小話,也能硬氣反駁。
誰還敢說他程三明對妹子不好,說他沒臉見爹娘?
屁!
哪家哥哥能做到他這個地步?
程三明重新抖了起來。
正琢磨著啥時候把金子挖到手的程寶珠,萬萬沒想到她還能收到原主爹娘掙來的糧食。
程寶珠這會兒將所有東西收拾好後,看著這個家是越看越鬱悶。
她拉拉徐川的袖子,道:“你啥時候能蓋間乾淨亮堂點的房子?”
徐川愣住:“新房子?”
“對。”她點點頭,認真道:“我這人不挑的,不要求什麼三層四層,你隻要蓋個水泥房就成。”
她反正之前死都沒想到,自己的要求會變得這麼低。
程寶珠覺得自己已經很委屈了,可無論再怎麼樣,吃住這兩項總得搞好。
徐川靜默好一會兒。
幾秒後,狐疑地伸手貼向她額頭,納悶道:“也沒發燒啊,怎麼大白天做起白日夢來了?”
程寶珠臉色一黑,兩股辮子一甩賭氣走了出去。
但到了門口,又發覺這是陌生的地方,程寶珠便停在門檻邊。
她忽然有點難過。
莫名的,有股彆樣的窒息感向她襲來,壓抑她的情緒,讓她心中發漲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