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甘草酸梅湯(1 / 2)

盛夏,烈日炎炎,蟬鳴陣陣。

江玉蘭回家路上滿腦子裡都是徐川說的話。

“我在首都擺小攤,一天能賺三十八。”

這句話就像此刻道路兩旁樹上的蟬聲一般,360度環繞著她。

她到家後也沒心思做其他事情,隻搬把板凳坐在門邊陰影處,拿著蒲扇不停地扇風。

徐保國呢,則抽出他好幾個月沒碰過的大煙杆,塞上煙草吞雲吐霧的吸煙。

徐川電話裡還說,若是哪天生意熱鬨碰上了什麼節氣,賺的錢恐怕會更多,甚至說他上個月有天足足掙了50元。

50!

這還回來乾啥,回來了江玉蘭也得連夜讓他買車票回首都。

傻不傻,得留在那裡賺錢啊。

既然兒子兒媳回不來,那麼他們老兩口就過去。

陽光曬得菜園裡的青菜蔫巴巴的,好似水分都被烤乾了。熾熱的陽光也讓人心頭發焦,好似要比平常更為煩躁些。

半天過去,江玉蘭心中忐忑,但麵上依舊擺出鎮定的模樣:“不就是首都嗎,那也是咱們的首都,川子能去我也能去。咱們待段時間再回來,也好跟村裡人說道說道首都是啥樣的。”

見徐保國還嗒吧嗒吧地抽著煙,江玉蘭便繼續說:“你倒是給個準話,咱乾了大半輩子的活,沒道理就不能享享福。沒啥好怕的,大家都是兩個眼睛一張嘴。咱也這麼大歲數了,如今不多出去走走看看,往後骨頭都脆了時連縣城都去不了。”

嗯,真不怕嗎?

徐保國耷拉著腦袋,聽到話後掀起眼眸慢悠悠瞧她一眼。

得,虛張聲勢。

太陽漸漸西斜,傍晚的風席卷著熱浪朝著老屋吹來。村子人家上空升起嫋嫋炊煙,在燦爛的餘暉中被晚風吹散到各處。

人間煙火,莫過於此。

每當這時,當家家戶戶坐在一起吃晚飯時,江玉蘭兩夫妻總能想起千裡之外的小兒子一家。

經過半個下午的考量,老兩口終於決定去趟首都。

於是等徐河從地裡頭回來後,徐保國編著竹筐慢悠悠地把這事兒說給他聽。

哐當——

徐河差點兒沒把鋤頭扔地上:“去首都?”

跟在他後頭的李翠芬也急說:“去首都?”

老兩口這是啥意思呢,去那麼遠的地方心裡就不打鼓嗎?

這件事恐怕還是媽決定的,於是夫妻兩人又緊緊盯著江玉蘭。

江玉蘭頓了頓沒說話,起身把院子大門關上。又看了看在菜地中玩著的虎頭和小穀,把大兒子拉到堂屋中來。李翠芬滿手泥巴都來不及洗,忙不迭地緊跟上去。

堂屋略微昏暗,江玉蘭坐在椅子上,壓低聲音把徐川在首都裡做的事兒跟兒子兒媳兩人交代個底朝天。

什麼擺攤啦,什麼一天掙上三十多啦,說得人一愣一愣的。

徐河眼睛都瞪了起來,猛地站起身急忙說:“媽啊,這是要命的事兒。咱家是莊稼人,趕緊叫川子彆去碰那些,做人得踏踏實實的守規矩才成!”

江玉蘭沒理他這話,把眼神轉向李翠芬。

果然,李翠芬此時呆在原地。

她兩個兒子就是完全不一樣的性格,徐河萬事講規矩,是走一步得往前看十步,再往後看十步的性子。

說他太過循規蹈矩不知變通,其實也對。所以她深知大兒子這輩子指定無法像小兒子那般賺大錢。

如果沒啥意外,徐河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在鄉下老老實實地賺公分,每年拿著百來塊錢,和村裡大多數人一個樣。

徐川在電話中說,說首都讓擺攤,供銷社旁邊多少菜販子都沒人管。還說讓她和老頭去一趟,若是能幫幫他忙就最好,他自己壓根忙不過來,到時候兩個老人也能在城裡賺些錢。

其實這個下午她想了很多,去首都也不僅是為了瞧小兒子,更是想著給老大找條路。

江玉蘭從前確實會更偏小兒子一些,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小兒子如今在首都賺大錢,乾上十天的活沒準就能抵得上老大兩口子乾上一年的活。

眼瞅著兩個兒子差距越來越大,江玉蘭也乾不出磨著小兒子補貼大兒子的事兒,所以隻能自己來。

她得去看看首都人民都在乾啥呢,得去找找看有什麼賺錢的門道。等往後回來了,也能帶著老大家一起乾。

自己還不老,少說也能再乾十年!

江玉蘭一片慈母心,怕徐河不了解她的苦心,於是將各種原因都掰開掰碎說給他聽。

她了解自個兒的兒子,知道跟他說那些賺大錢買大房的話屁用沒有,隻能用孩子說事。

“……川子說他現在就在給好好找學校,找的還得是首都一等一的學校。他說首都的孩子從小就會背古詩,人家認識的字比咱們這些鄉下大人還要多。那裡的孩子每天逛的地方是長城,是故宮,是各種各樣的公園。還有什麼少年什麼玩意兒的,到裡邊學畫畫學下棋。”

“像虎頭這麼大的小孩,人家不玩泥巴了,人家已經在說衛星火箭了。還能跟著老師去見外國人,人家讀過的書能放滿一個櫃子。”

“我也不是說要跟首都的孩子比,但你總得去看看人家的還是是啥樣,人家是怎麼養孩子的。所以首都得去,必去不可!”

她說著,拍了下桌子!

堂屋內瞬間寂靜無聲,唯有蟬鳴和小孩的吵鬨聲不時傳入屋子中。

徐河心神震蕩,他說不出話來。

在他思緒萬千,還沒理清楚之時,李翠芬漲著紅臉忽然出聲激動道:“去,媽他要是不去我就跟你們去,我也不怕!”

她剛剛被徐川每天的收入震得久久不能回神,普天之下竟然還有這麼容易掙錢的活?

眼看徐河還在那兒想七想八,她都快急死了,於是連忙出聲。

江玉蘭不等徐河說話,一把應了下來。

“成。電話裡說願意去首都的話就找縣城的老班讓人家幫忙買個票,川子想必已經拜托過這個朋友。拿到車票後發車時間發個電報跟他說說就成,到點兒了他會去車站接。”

她尋思的去首都宜早不宜晚,剛好地裡活告一段落,她得趕緊找隊長開介紹信。

不過,要人送他們去嗎?

考慮過後還是兩人自個兒去吧。老兩口身體還成,能上山能下地的,連普通話都能說點兒,就是不太認字。

不過隻要長了嘴巴,不會認字就問人唄,沒啥好慌的。

江玉蘭和徐保國如是安慰自己。

*

首都。

程寶珠考完了試,沒等徐川來接她,她就帶著兩位幫她搬行李的舍友一塊回到家中。雖說她家離學校近,但她的幾位室友還是頭一次來到她家。

鄒然仰頭看院子,表情呆滯,不可思議的喃喃道:“寶珠,我要是你我也得拍馬加鞭的從宿舍裡搬出來住。”

旁邊薑四紅倒還成,並沒有太驚訝。她是首都本地人,爺奶也住在這種獨門獨戶的院子中,她自小也在胡同裡長大。

程寶珠推開門:“我這不就出來了嗎。”她滿頭大汗,身上衣服都能擠出水來了。

徐川向來謹慎,隻要出門就會把一切不方便現人眼前的東西收拾起來,所以這會兒程寶珠很放心地帶著兩個舍友回家。

三人直接將行李扔在客廳中,程寶珠洗把臉給兩人倒水,鄒然和薑四紅就端著杯子對客廳左看右看。

乾淨,整齊,亮堂。

有好些小孩兒用的東西,還有鮮花茶幾和沙發。

“能看看你家不?”鄒然忍不住問,“我往後要是有機會也得買個這種院子。”

什麼筒子樓啊,鄒然此刻覺得還是院子好。

程寶珠點頭:“行。”她這會兒正去廚房裡找酸梅湯,一般這個時候,徐川都會煮上一壺甘草酸梅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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