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許蔓靠在梁禹的肩頭,她指著天上星,問梁禹道:“那是一顆什麼星?”
梁禹自幼飽讀詩書,知識淵博,他隻看了一眼,便說出那顆星辰的名字。
“我該日對父皇說,讓我們成婚。”許蔓如此說著。
梁禹放在身側的手緊了緊,他牽起了許蔓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公主,還沒厭棄我嗎?”
“我厭棄你做什麼?”許蔓瞪大了眼。
梁禹看著她,眸光深沉,他對她說:“隻是這樣能陪著公主就很好了。”
成為她消遣玩樂的對象,待她厭棄了自己,再將他丟了就好了,梁禹對自己有清晰的身份認知。
許蔓生氣了:“我想要永遠與你在一起。”
“公主若想,我很願意。”梁禹看著她說道,“但是,不行的。”
“我真的很想。”許蔓說,“就算離開這裡也沒關係。”
梁禹對她倒是好脾氣,他一向什麼事都順著她,許蔓這句話的意思他明白,她想要逃出這裡,與他一起。
他真是瘋狂,連這種事都答應她了,若他們被人捉拿回來,許蔓不可能會有事,但他就不一定了。
梁禹用自己的生命陪許蔓玩這麼一個沒有可能的私奔遊戲——他甚至不忍心告訴她真相。
所以,在許蔓與東山皇族皇帝訂婚的那一日,他帶著她逃出了皇城,許蔓第一次見到了皇城之外的藍天,他們策馬行於原野之上,下一刻,亂箭射來,全部落在了梁禹身上——宮裡派出的都是百步穿楊的神射手,他們不會傷到許蔓一分一毫,但是……梁禹就不一定了。
在被箭射中的前一刻,梁禹認真問了許蔓一個問題:“公主,這樣開心了嗎?”
許蔓抬手攬上他的脖頸,她大著膽子,即將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她想說,這樣很開心。
但下一刻,梁禹的身軀倒了下去,身中亂箭的他墜落懸崖。
這位似乎永遠明豔開心的小公主,在這一刻,眼眸失去了光彩。
所有人都愛她,但其他人的愛都是淺薄的,有目的的,唯一一個真心愛她的人,在她麵前死去了。
她被帶回了皇宮,沒有人責罵她,因為在旁人的眼中,這隻是小公主的一次小小的任性——就算這任性讓一位小國的皇子失去了性命也沒關係。
許蔓開心就好。
她開心了嗎?
許蔓在蓋上紅蓋頭,去往東山皇族的時候,她閉著眼在流淚,她從未在人前哭過,因為這樣很不好看。
東山皇族皇帝掀開蓋頭的時候,看到了她的淚眼,這樣的美人,即便是哭泣也是美的。
他喜歡許蔓,這場婚姻也是他花費力氣求來的,但是,他更想要的是無上的權力,娶許蔓不過是他蠶食她母族勢力的第一步。
如果許蔓一直安靜,從尊貴的公主做到尊貴的皇後,她可以一生順遂,甚至於,東山皇族皇帝在她出事之前,隻娶了這麼一位妻子。
許蔓就是有這樣獨特的魅力,讓愛她的人如癡如狂,但是……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隻有一人是真心愛她。
在她以為梁禹死去的時候,她就已經瘋了,在東山皇族的皇宮裡,她一遍遍地咬著手裡的毛筆,給死去的梁禹寫信。
——她試圖欺騙自己,梁禹沒有死,她將自己宮裡遇到的不順心之事全部寫入信件裡,而後裝作梁禹還在的樣子,將這些信件送到梁國。
梁國不會收給死人的信件,那些她寄出的信,全部被丟棄在無人的書房裡。
沒有人發現她的小動作,東山皇族皇帝從未關心過她的生活,她執掌整個後宮,這種小事根本傳不到皇帝的耳中。
當然,此事敗露,是因為許蔓不希望她與皇帝的後代——那個名為沈容玉的孩子降生,她在夜晚獨自登上高塔,她很思念梁禹,她想死了。
於是她從高塔上一躍而下,在這一刻,她覺得自由屬於自己,所以她眸中的光格外的明亮。
這抹光亮,在許多年前的那個夏季,被一隻路過的撲火飛蛾注意到了,原本隻是想追逐火光而去的反而誒,義無反顧地飛向她。
那隻飛蛾抓住了她眸中落下的光,如此耀目。
那是在最深的絕望裡,向死而生的勇氣,飛蛾沒有抓住她的勇氣,隻是繼承了她的絕望,畢竟邪魔隻吸收負麵能量。
在修士、法術剛剛出現、還未普及的那個時代,邪魔也誕生了。
宮裡的那隻飛蛾,是第一隻燭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