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一眼就瞧見妹妹正在挺直了背脊跪著,發髻亂了,薑永寧忙也跪了下來,沉聲道:“母親,您有多大的怒火,都衝著兒子發好了。妹妹畢竟是女兒家,母親若是毀了她的臉,以後可要如何嫁人?”
爾後沉吟著,要如何跟母親開口退親的事情。若是母親不許……待到出孝後,他親自帶著當時的訂婚禮去郡主府退親,也未為不可。隻怕那時候,母親更要惱火。
可妹妹說得對,姻緣是有關一輩子的事情,他總不能為了母親一時的惱火,就耽擱了自己一輩子的大事。
就是,要暫且對不住母親了。
葉梨不答反問:“你是騎馬進的後院?”
薑永寧一怔,才道:“兒子是情急之下,唯恐母親惱了妹妹,生氣妹妹所作所為,所以才……”
葉梨打斷他,目光在薑永寧和薑飛鸞之間徘徊片刻,才道:“那你二人可知道,我如今還病著,這院子裡,你們的弟弟妹妹,都還在養病?偏偏挑著家裡人都病著的時候,說出你們背信棄義、拋妻棄夫、婚前苟且的肮臟事,萬萬不肯等到家裡人病都好了再說。
且還是一而再的來講這些明顯會激怒我,甚至會叫我這個母親的病情加重的事情來說與我聽……
你二人,莫非是打著先氣死我這個老母親,然後家裡匆忙之中,無人照料之下,乾脆讓你們的弟弟妹妹也在下人疏忽之間死去,等我們礙眼的母子三個都死了,你們便可將侯府的財產和我的嫁妝平分,還可嫁娶自由。可這些如何夠呢?
接下來,是不是也要逼死你們表妹?要知道,你們表妹可是也有許多的嫁妝的,待安陽侯府一家上下,隻剩下你們兩個主子,也就是再守上兩三年的孝,就可天高任鳥飛,你想要娶一個命硬的女仵作,便也娶了,你想要嫁個一個克死了三個老婆的鰥夫,便也嫁了,且還都能分到一大筆的錢財……
薑永寧、薑飛鸞,你們且看在我生養了你們一回的份上,不妨跟我說說,你們二人,究竟是不是這樣的打算?要逼死我們母子三個?要逼死你們表妹?”
葉梨說著,直接猛地一拍床邊的桌子,那張桌子直接被拍的“砰的”一聲,四分五裂!
院子裡的仆從,早都跪在了地上,每一個敢抬頭的。
誰叫剛剛世子爺策馬進了主院,快步闖到了主母的院子裡,屋子裡,結果根本不記得關門,主母說話吐字清晰,悲痛欲絕之下又下意識的提高了聲音,主母對世子和大小姐的那些指責的話……他們,全都聽到了。
還聽得清清楚楚。
薑永寧和薑飛鸞如何肯擔這個企圖氣死老母,逼死弟妹和表妹的事情?當下試圖解釋。
葉梨卻是拿起周圍的東西就往這兄妹二人身上砸:“滾!滾!滾!你們這兩個不孝不仁不義不信的東西!我隻恨當年怎的會生下你們,今日企圖氣死我這母親不算,還要害我的兩個好孩兒,害我的外甥女!都滾回你們的院子裡去!
至於婚事,你二人且放心,我自會將你們原先的好婚事給退了,將侯府分家,自此以後,我便再無你們這兩個兒女!
任是你們將來如何青雲直上,我帶著煙兒和安兒去街上逃飯吃,也討不到你們家門口!當然,若是換成你們在街上乞討,也莫要來我家門口才是!”
薑飛鸞和薑永寧萬萬不曾想到,一向對他們寵愛有加,予取予求的母親,竟是性烈如火,被他們這樣一威脅,竟是要和他們斷絕關係,還叱罵他們不孝不仁不義不信。
若是旁人這般罵他們,他們或許還不在意。可若是親生母親都這樣的罵他們……那世人定然也會認為他們是這樣的人。
薑飛鸞和薑永寧不禁將頭磕的“砰砰”作響,還要含淚道:“母親,娘,我們錯了,我們真的錯了。可我們真的隻是魯莽而已,並沒有那等惡毒心思,也根本不想要失去母親和弟弟妹妹。表妹的嫁妝?那與我們何乾呢?母親,母親,我們真的沒有那樣的壞心思啊!”
葉梨卻已經從床上站了起來,知曉仆從們不好對主子動手,就親自拽著薑飛鸞往外拖,見薑飛鸞不斷的說她錯了,冷冷道:“那你可還要嫁給那個鰥夫?”
薑飛鸞掙紮的動作猛地頓住。
那可是未來的帝王啊。
她重來一次,難道不是該應了她的名字,坐上那高高在上的位置的嗎?母親怎能如此以孝道阻攔她的青雲路?
葉梨又回去拖薑永寧。
按理說薑永寧乃是男子,葉梨不該拖得動他。
薑永寧也是這樣想的,可葉梨偏偏拖動了薑永寧,狠狠地將薑永寧拖到了院子外。
薑永寧不禁道:“娘!兒子真心沒有要害您的意思啊!兒子的孝心,蒼天可鑒!隻是兒子喜歡上了和其他姑娘不一樣的姑娘而已,可她儘管與旁的姑娘不同,也孝順伶俐,若是進了侯府,定會和孩兒一樣孝順您,侍奉您至孝。娘,兒子求求您了,給兒子一個機會,也給她一個機會罷!”
薑飛鸞不禁拽了薑永寧的衣服一下。
葉梨頓住,微微一笑:“和你一樣孝順?在母親病中,策馬進母親的院子,不管外麵冷風如何,踹門就進,隻顧將你想說的話說罷,完全不顧冷風往病中的母親的房間裡吹嗎?還是說,三番兩次在母親的病中,試圖氣死母親的孝順?”
她撣了撣衣擺,淡淡道:“你們這種孝順,恕我領受不起。”爾後踏入院門,冷聲道,“關門,送客!”
一個“客”字,還有剛剛主母對長子長女的怒罵,主院裡的仆從們都意識過來,隻怕侯夫人是真的惱了世子和大小姐,且還真的不想要他們了。
有人就禁不住在腦海裡琢磨,夫人剛剛說的那番斥責世子和大小姐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
夫人彆看現在好了許多,可之前的確是病重,且還是心病居多,又擔心二爺和二小姐的病,身體彼時是真的不好。
世子和大小姐之前不說,還不肯等到夫人病好之後再說,偏挑著母親病情最重的時候說,真心不是要……故意氣死夫人嗎?
一次不成,世子和大小姐竟是來氣夫人第二次。
世子更是不管不顧的策馬進入侯府,還策馬進了夫人的主院,更是踹門而入,進了夫人的房間,亦不管冷風灌入,是否會傷了夫人的病體。大小姐一個好好的世家小姐,年紀輕輕,身子也沒毛病,為甚要嫁給一個克死三個老婆還帶著拖油瓶的鰥夫呢?
原先夫人不說,他們還不覺得,現在夫人說了,他們就覺得,沒準世子和大小姐,心裡還真的是這樣想的。
試想,世子喜歡的姑娘是個女仵作,仵作乃是賤業,女仵作要驗看的顯然不隻是女子屍體,還有男子屍體,豈非不潔?既不潔,又是賤業,聽說還有刑克之危,這樣的女子,莫說是侯夫人不肯要,就是他們這些下仆們,也是萬萬不敢娶的;
而大小姐要嫁的人,更是真正的水深火熱,大小姐放著好好的青年才俊不嫁,偏要嫁鰥夫,誰能同意?
世子和大小姐無論如何,都是得不到夫人的同意,既得不到,那就氣死夫人。到時候,夫人死了,侯府就是世子做主。世子和大小姐感情好,大小姐管家,兄妹兩個主子自然無人敢糊弄。
但下麵的二小姐和二爺,跟哥哥姐姐的感情一般,年紀又小,還正在病中,若是驟然間沒了母親,隻怕病情加重,下頭人伺候的不經心一些,夭折也是很輕易的事情。
而表小姐小氣貪財,卻著實是個有錢人。產業無數,嫁妝銀子無數。有夫人壓著,世子和大小姐自不會有什麼不該有的念頭,可若夫人沒了,世子和大小姐貪圖表小姐的嫁妝,這真的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安陽侯府的下人們如是一想,都覺這件事情,很可能就是真相。
翠嬤嬤趕來的時候,聽聞此事,不禁去尋了葉梨。
她年歲大了,心疼自己主子,可到底也想著府裡的名聲。
“夫人,這樣一來,安陽侯府,可就真的沒甚好名聲了。”
即便出孝後,薑永寧也不會得到重用,還很有可能被彈劾;薑飛鸞頂著不孝之名,想要嫁給那鰥夫將軍,將軍府都生怕薑飛鸞會毒害他們家的孩兒。
而家族一體,薑永寧和薑飛鸞不好了,隻怕薑永安和薑來煙也會不好。
葉梨卻是將手中的書放下,微微笑道:“誰說的?”
翠嬤嬤一怔。
葉梨伸手撫上翠嬤嬤額頭上的皺紋,淡淡道:“隻要站到了那個最高的位置,任是誰,也不敢指責煙兒和永安的不好。”
雖說去南方投靠小皇帝,也是一條活路。
可是,薑飛鸞要嫁的大將軍能反了如今的朝廷,自己做皇帝,她又為何不行?
十年不行,二十年,三十年,她想做到的,就一定可以做到。
至於她真正做到那個位置後,薑飛鸞和薑永寧要如何後悔,那就不是她在意的了。
翠嬤嬤驚愕的看著她家主子,像是不認識這個人了一般。
可是,要如何做到呢?真的能做到嗎?
重生回來的薑飛鸞,正在哭泣母親對她的不理解。
——她又如何願意給人做後母?若非知曉那人最後能做到那個位置,她如何肯如此委屈自己?
母親,怎會如此不理解她?
完全不知道她親娘打算另起爐灶,單乾了。
屆時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快樂麼麼噠~~
本文真的要完結啦,但還是有一段時間,9月份完結吧大概(狗頭),文案上剩下的小標題不會全寫啦,小仙女們有特彆想看的留言哈,會先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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