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對兒女是叉燒05(1 / 2)

安陽侯侯夫人送長女出嫁後, 就毫不留戀的帶著小女兒小兒子出京的消息, 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在偌大的京城,迅速傳揚開來。

都道是好事不出門, 壞事傳千裡。

安陽侯府嫁女, 京城關注的人尚且不多,可安陽侯侯夫人前頭說長子長女不孝,後頭把不孝的女兒給嫁出去了,便離開京城, 聽說還給兒女分了家產, 長女出嫁,嫁妝就是分給她的東西, 嫡長子襲爵, 也要繼承家族七成的產業, 那位侯夫人也給留下來,隻給次子帶了侯府三成的產業、給小女兒的嫁妝,還有她自己的嫁妝走了。

聽說還留下了與長子長女斷絕關係的書信。

京城百姓不禁道:“安陽侯夫人果真烈性!那安陽侯世子和大小姐……也忒的不懂事了。”

有知道的消息更多的便道:“可不是麼?聽說安陽侯夫人給世子原先安排的媳婦, 可是郡主女兒,其母湖陽郡主深受太後皇後喜歡, 其父更是朝中的實權官員。給長女安排的夫婿, 也真真是家底豐厚的青年才俊, 英俊瀟灑, 少年進士,前途無量。

偏他們二個不同意,一個執意要娶混跡市井的女仵作, 一個則要嫁給克死三個妻子的鰥夫。嘖嘖,莫說是那金尊玉貴受不得氣的侯夫人了,便是我這等升鬥小民,若是遇到這等不識好歹、不孝不悌的兒女,大約也是要打出家門的。養兒防老,這等兒女,養來何用?”

一時間,即便是堅決不喜他們婚事的母親已經走了,薑飛鸞和薑永寧的日子也不算好過。

薑飛鸞已然嫁人,因成婚五年不能生子的約定,她現在能依靠的隻有自己的娘家。可母親突如其來的這一舉動,直接將他們兄妹放在了火堆上烤,兄妹二人的名聲越發壞了。

薑飛鸞在大將軍府,麵對著滿心想著打壓她、唯恐她會苛待自己孫兒孫女的婆婆,桀驁不馴的三個嫡出子女,表麵懦弱實則看不起她這個不孝之人的庶子女,大將軍的四個正經的妾室、兩個揚州瘦馬的通房,還有一堆妄圖攀附大將軍府但看不起她的極品親戚……

薑飛鸞:“……”

她簡直每一日,都在煎熬和痛苦之中度過。

她想要後悔,偏偏不能後悔。

原先還希望哥哥出孝後,入官場為官,能夠做她的倚仗,為她做主。

然而哥哥儘管是安陽侯世子,身有爵位,但朝廷以孝治天下,哥哥不孝的名聲已然落實下來,如今母親走了,竟不帶著人千裡尋親,找回母親,請求母親的原諒,反而是在母親走的當天,就去了那個女扮男裝的仵作的家裡,將人給接到了府中。簡直不孝!

如果僅僅如此,倒也罷了,偏偏薑永寧還開了庫房,拿著重禮去請人認下了那個女仵作做義女,自己也尋了個長輩做乾親,如此就算是二人都有了長輩,可以論親,並真的在進行中,想來再過幾日,就要正經成婚。

完全沒有去尋找母親,或是請求母親原諒,願意聽從母親的吩咐,或是跪求母親同意這樁婚事後再成婚的想法,而是,直接就不去過問母親的想法,母親說了不要他這個兒子,他也就權當自己死了娘,就真的自己給自己辦起了婚事。

這簡直叫所有的禦史都對其彈劾了起來。

薑永寧無官職,卻有爵位,禦史對其也能彈劾。

隻是如今在位的帝王脾氣古怪。

他原先看不上安陽侯府,覺得安陽侯府最初沒有站在他這邊,支持他奪嫡,便是看不起他,因此不肯重用安陽侯府。連薑永寧的爵位,他都是想要壓個一二十年的。

但現下薑永寧被禦史們聯合彈劾,並請求皇帝奪其爵位,給安陽侯府的次子的時候,這位皇帝又覺得,老安陽侯沒有眼光,那麼,繼承安陽侯府的讓你,最好就是個沒本事的笨蛋,這樣才能叫老安陽侯死後都不安寧。

因此完全拒絕了這件事,還要叫薑永寧做安陽侯!

朝臣嘩然。

然後禦史們朝臣們開始勸諫皇帝,請皇帝不要做此等事,使得天下人都以為,皇帝看重的人才,是不孝之人,叫天下人都不孝不悌,天下大亂。

皇帝:“……”說的就跟你們都孝順似的!

奈何朝臣們一遍遍的上奏章,皇帝雖覺,老安陽侯就該有個荒唐的繼承人,不配有一個孝順乖巧能乾的繼承人,現下也隻好妥協,不將薑永寧的世子爵位擼下來了,但也不給其升做侯爺,更不會給其授予朝廷官職。

皇帝有些遺憾,可這薑永寧和他沒甚關係,知曉沒眼光的老安陽侯會死不瞑目,在地底下也過得不好,皇帝也就安心了。

於是,薑飛鸞一心想要哥哥進入官場做官,像前世那樣官運亨通的事情,是不可能發生了。

薑永寧又努力了半個月,見無人幫他,徹底絕了此生的官途,心下鬱鬱。即便仍舊愛著他千辛萬苦求來的心上人,可對著薑飛鸞這個“始作俑者”,到底是心涼了。

薑永寧是這樣對著自己的新婚妻子祁蓮說的:“我心中唯有蓮妹,此生非蓮妹不娶。若是母親不應,我原先想的法子,是日日月月年年的枯等,絕不娶旁人,也絕不碰旁人,母親最是疼愛我,時日久了,知曉了我的決心,母親定然是會妥協。這隻是遲早的事情而已。”

祁蓮曾經是個眉眼間頗有幾分棱角的漂亮女人,現下那幾分的棱角因著妝容或是其他,都圓潤了起來,聞言眨了眨眼,看著薑永寧道:“那相公後來怎的會惹惱了母親?”

薑永寧歎道:“是妹妹求我,說她與大將軍有了首尾……若是我不應她,她隻怕連剪了頭發做姑子都不成,隻能去死。我就隻她一個……她和二妹兩個妹妹,平日裡與她關係更是最好,如何能見她去死?

自然隻能聽從了她的話,與她一道去求母親。隻母親那時恰好正懷念父親,照顧生病的二弟和二妹,自己也病了。我和妹妹一說此事,母親越發氣得病得厲害,然後便誤會了我與妹妹……”

薑永寧神色間頗有些複雜:“這才真正惹惱了母親,叫母親以為我和妹妹都不孝順,才帶著弟弟妹妹回鄉,又有了今日,我不能做官的事情。妹妹當日,真真是糊塗了。”

祁蓮卻覺,這並沒有甚不好。

她在現代時候是個無所畏懼的女法醫,一次意外去世,才叫她來到了這個古代世界。

祁蓮喜歡自己的職業,以自己的職業為榮,在現代時,因為自己的職業而被人嫌棄冷漠過,可祁蓮自己堅持,並不覺自己有錯。等到了古代,恰好又是孤女,無人管束,便想要繼續堅持,因此才會女扮男裝,去做了仵作。

在做仵作,幫助京兆尹查案的過程中,因祁蓮超前的鑒定手法,為京兆尹查案提供了許多幫助。京兆尹覺得她是個人才,因此對她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到底少不了許多人拿她的女子身份說事情。

直到她遇到了薑永寧。薑永寧肯護著她,幫著她,站在她的身前,幫助她擋去那所有惡意的目光,薑永寧喜歡祁蓮,祁蓮自然也喜歡上薑永寧了。

蓋因祁蓮在古代生活的久了,才發現現代女法醫,也就是少數人有偏見,她還是該吃吃、該喝喝,誰也不能改變她的想法;

而古代對女子苛責,將仵作也看做是“賤業”,對她向來指指點點,即便是欣賞她才華的人,也大多是要求她把會的東西都寫下來,等將來成婚了,可以送給夫君,叫夫君憑借這些東西揚名。

祁蓮彼時聞言,險些被氣笑。

然而大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非常大。

祁蓮才穿過來不到一年的世界,周圍的男男女女女、老老少少,全都是這樣勸說祁蓮的。日子久了,連祁蓮都懷疑她的想法,是不是錯的。

她住在市井之中,明明是繼承了原身父母留下的房產,偏偏有三五年沒聯係過的族人過來收房,隻因她是女兒,並非能傳宗接代的兒子。對方便要來收房,還大言不慚,即便到了官府,官老爺也是要把房子判給他們的。

祁蓮去問了衙門師爺,聞言果真如此,心中悲憤,自是無法抑製。還好有薑永寧一心喜歡她,幫她解決了這件事,還將房子想法子過戶到了她的名下。但祁蓮已經在一日日的與封建社會的舊思想的鬥爭之中,開始不斷妥協。

她甚至在想,穿越前看的那些裡麵,她最愛看的就是穿越女主反抗舊製度,活出自己的精彩來,最厭煩的就是那類明明有著獨立的思想,卻強迫自己去適應這個古代社會,還和這個古代社會的女子一般,去要求那些試圖反抗的女子也遵從古代社會的準則,男尊女卑,三妻四妾,熟讀女則女戒女訓,比古代社會的土著女子,還像土著。

儘管後一種題材也頗受歡迎,祁蓮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她甚至在想,若是換了她穿越,一定能把握住機會,即便不能改變那個時代,至少也不能叫那個時代改變自己。

她堅持男女平等,堅持自己應當有自己獨立的思想和自由,堅持外出工作的權力,堅持向周圍的女性訴說,她們原本該有的權力。

奈何,祁蓮設想的很是美好,一朝穿越,她卻發現她根本什麼都改變不了。

就連她自己,也在周圍人一日日的有意無意的“洗腦”之中,開始逐漸的逼迫自己去適應這個社會,就連去做仵作,也開始戴著帷帽,帶著人高馬大的婆子去,更在家裡給自己尋了個懂規矩的“嬤嬤”和女先生,教導她規矩,努力適應規則。

可她畢竟是拋頭露麵過的,也接觸過許多死屍,更給男性死屍親手剝過衣裳,還剖開過對方的肚子,察看其死因……

祁蓮做過這許多的“不規矩”的事情,更是無父無母無親無故,有刑克之名,因此即便她想努力適應這樣扭曲的時代,畸形的社會規則,讓自己在扭曲和畸形中,儘可能的過得好一些,這個社會也根本不肯再接納她。

偶爾有人上門提親,也是提出叫她做妾。

——就是這樣,對方還是高高在上的語氣,仿佛肯叫她上門做妾,不是上門做丫頭,就是一種施舍了一般。

而這偶爾的幾人裡,除了有一人是南方富商,純粹看上了她的姿色外,其餘人看重的,則是她一身的破案技巧,想要納她為妾,也不過是用一個好聽點的名頭,將她的一身本事,據為己有,或是拿這等本事來邀名,或是送上去獲取更大的利益。

祁蓮每每想到這些,都渾身發寒,汗毛聳立,隻覺畏懼不已。

而這等情況下,薑永寧還肯娶她,祁蓮自是歡喜的。

隻是,薑永寧在這等情況下娶她,安陽侯府的侯夫人真的願意嗎?

她嫁過去後,婆母能善待她嗎?還是要像一些婆婆那樣,給她立規矩立到她瘋掉,或是乾脆叫她無法生育,等再過幾年,薑永寧對她的感情淡了,再讓她“病逝”或者進庵堂,一輩子不出來了?

彆說這種事情不會發生,祁蓮之前沒有被封建規矩嚇退的時候,在外麵經常晃蕩,早就聽說了許多這類故事。那些外地的她無法驗證,但有幾個就是京城裡的,祁蓮是親自跑去見過的。

甚至還見到了一個類似教養院的地方,裡麵收容的就是被家人送來的女子——

無論是親生父母、後父後母、親兄嫂、親弟弟弟媳、兒子侄子外甥、族中長輩、祖父母外祖父母、舅舅舅母、丈夫或主母等,隻要是這些人能證明親屬關係,還能給錢,這個教養院就會“收容”這些女子,將這些女子強勢性“請”進來後,就會安排她各種乾活洗腦。

教養院裡麵也隻有女子在,保證這些送進來的女子的“貞潔”。

可是,女子折磨起女子來,更會叫那些被“收容”的女子有苦說不出,且那些人還學會了洗腦這項偉大的技能,“教導”的那些被送進去的女子越發的規矩內斂,幾乎沒有了任何的脾氣和主見,隻要有人能接她們逃離教養院那個苦海,教她們做什麼她們都是肯的。

更何況還有許多人,是故意送人進去,且心甘情願的花錢養著人一輩子,叫對方在教養院裡吃苦一輩子的。

祁蓮彼時聽說這個的時候,隻覺恐懼無比。

跟她說起這件事的是位婆婆和她的兒媳婦,二人都是女子,都覺這個教養院是個好地方,能把那些壞了品性的女子教好,還不打不罵的,也不用自己費腦筋,簡直好的不行。

祁蓮卻隻覺渾身發抖。

——這比現代那些不良的戒網機構還要可怕!

至少戒網機構還有出來的一天,還會被媒體曝光,父母送孩子進去,也大都會把孩子接出來,那些孩子吃儘苦頭後,出來也會學聰明一些,年少的他們無法回報“好心”送他們進去的父母,可是,莫欺少年窮,隻要他們願意,他們總會成長到讓可以掌控他們的父母畏懼的地步……

……

祁蓮也是那個時候,才終於開始對這個她瞧不起的封建製度妥協。

她畏懼這個地方,沒有人權,沒有法製,沒有平等。有的所謂的規矩和傳統,隻教她惡心。

可她身為單身女性,也的確不能繼續做仵作下去了,所以才會願意嫁給安陽侯世子薑永寧,又不願意嫁給對方。

她哄著薑永寧說出隻娶她一個的誓言,哄著薑永寧答應她為正妻,她沒甚嫁妝,薑永寧也願意給她出,她沒有長輩,薑永寧說可以給她找乾親……

祁蓮便覺,這真的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古代大腿。

可是,祁蓮還是深深的畏懼著那個不曾謀麵的“婆母”。

按照此時的規矩,那個婆母是薑永寧的母親,便占著孝道和大義,怎麼對她都是可以的。就是逼她去死,隻要薑永寧的母親不是自己動手,官府也不會對她如何。

祁蓮當真是太害怕了。她更怕自己年老色衰,會被送去什麼“教養院”。

直到她聽說,薑永寧的母親對長子長女失望,帶著小兒子小女兒離開了。

即便後來又直到薑永寧因此而無法入朝為官,祁蓮也當真是慶幸了。

太好了!她可以在這個可怕的吃人的封建社會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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