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招牌(1 / 2)

死的人林陌露還認識, 就是那天圍著方姐問長問短的其中一個,叫莊麗麗。

莊麗麗家原本有個小叔在四隊, 他和丈夫都靠著小叔賺錢養活,後來小叔在一次任務中犧牲了, 方舟方麵一次性給了一大筆補助。莊麗麗一家人就繼續吃老本。

大農場招工的時候, 高德特彆給莊家的男人留了名額, 他男人嫌活重,不願意去;小農場招工的時候,高德叮囑過照顧一下莊麗麗,林陌露難得給了麵子, 但是莊麗麗也不願意乾活。

這夫妻倆感情其實不怎麼好,男人不乾活完全是因為好吃懶做, 莊麗麗不找工作則是賭著一口氣——我就是跟你一起餓著, 我也不去賺錢養你, 咱倆看誰靠過誰。

兩口子一起吸血小叔子的補助金,這口氣一下子就置到了冬天。

也正因為一家人都沒工作,所以才這麼閒,周女士一來就勾搭在了一起, 整日裡家長裡短,無所事事。後來周女士被軟禁, 不許和外界溝通, 那幾個因為周女士聚起來的女人卻自己形成了圈子,寒冬臘月都擋不住她們七嘴八舌。

林陌露和高德都沒想到,前天下午他們還在研究著怎麼抓這個謠言的源頭, 當晚就出了這種事。

這時候再頒發宵禁就完全是兩回事了。出事之前,那是預防,出事之後,這就成了方舟高層強製施壓挽救,反而成了心虛的表現。彆說平民心裡憋著一股疑問,高德心裡都憋屈死了。

這叫什麼事兒呀?就一晚上的時間!

凍死的這個莊麗麗,被發現的時候是在第二天早上,從屍體上看,已經死了兩個小時以上。她身上穿著棉衣,按說不至於這麼快凍死,應該是本身體質弱,加上在外的時間太長。

可是她大晚上的出來乾什麼?她為什麼不回家?她有手有腳,智力正常,難道不知道冷熱,不知道進到室內去?

高德和林陌露找到了莊麗麗的丈夫王多多,王海對此一問三不知,迷迷糊糊的好像根本不知道莊麗麗昨天晚上出門的事。他說昨天晚上早早就睡了,什麼也不知道。

林陌露氣得當場大罵:“你老婆半夜跑出門凍死了,你跟我說你不知道?你是睡覺了,還是被人下了蒙汗藥?”

誰知道那王多多脖子一橫,嚷嚷道:“我還覺得她就是給我下藥了,沒準她想要藥死我,和人私奔呢。是我命大沒死!”

林陌露無語。

敢情這位水滸傳看多了,她見過想當武鬆的還沒見過自比武大郎的,潘金蓮想要毒死你,那也得有個西門慶呀?

“你給我老實點兒!”高德到底是審訊的行家,他往桌子上一敲,王多多就慫了。

“高隊長,我真不知道。我和她那點破事全基地都知道,要不是房子不夠,我們倆早分局了。她夜裡睡覺打呼嚕,我都帶著耳塞,什麼也聽不見,她要是故意輕手輕腳,背著我溜出去是輕而易舉。”

“那好歹也是你老婆,你老婆死了,你就一點兒也不傷心?”林陌露覺得這個王多多至少是有動機的。

夫妻吵架,反目成仇的大有人在,何況莊麗麗把持著家裡的錢,王多多又覺得那是自己弟弟的撫恤金,一直想從莊麗麗手裡拿回來。如果莊麗麗死了,錢就是他的了。

“我傷心呀,我還哭了呢!你看我這眼睛還紅著!可是我才難過了幾分鐘,你們就把我抓來審問,懷疑是我殺人,我忙著給自己伸冤呢。她死了一了百了,我還得活著……”

審了一上午,什麼也沒問出來。王多多從無理取鬨,到哭爹喊娘,一句有用的也沒有。他們特意帶了薑羽然在現場,薑羽然也表示他說的是真話,而且他心裡是真的不怎麼難過,這男人對妻子沒什麼感情。

離開審訊室,林陌露頭疼地揉揉太陽穴。她從來沒處理過這些事,這方麵還得聽高德的。

“現在怎麼辦?”她問。

一直沒結果肯定是不行的,多少雙眼睛看著他們,等著要交待。

“彆急,這才一上午,傍晚之前我再給他‘全流程’來一遍,不信找不到漏洞。”

高德看樣子是準備屈打成招了。

可以理解,現在這事最要緊的就是出一個人承擔責任,王多多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是……

林陌露心裡總覺得不靠譜。

“萬一他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呢?”

高德一怔,彆有深意地看了林陌露一眼,沉默。

林陌露讀懂了這種沉默裡的含義。

“仙女,你知道除了你昨天說的那些流言,外麵還在傳些什麼嗎?”

林陌露搖搖頭。

高德麵色沉重,神情裡有深深的疲憊:“有人質疑方舟發放給普通人的棉衣不如隊員的,抗不過這個冬天。”

林陌露閉著眼拍了拍額頭,掐著腰轉過身,心裡湧著一股火氣。

平民又不會整天在外麵巡邏,執行任務,打喪屍,自然用不著軍用棉衣。軍大衣可著隊員先來一點問題都沒有,可是平民的羽絨衣也並不是沒有禦寒的作用,南極都去得,怎麼就抗不過冬天了?

高德繼續道:“你說,如果莊麗麗的死我們給不出一個說法,萬一有人說莊麗麗凍死是因為棉衣不夠厚,會怎樣?”

所以,非常時期,顧不上道義了,在找不到其他證據的情況下,這個人隻能是王多多,現在對外暫時需要一個頂缸的人。否則方舟的民心要亂了。

“這些謠言是哪兒來的?”

“還在查,不過已經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比這更可怕的話已經在方舟傳開了。”

“這會不會是樂土的陰謀?”林陌露想了想,還是覺得齊帆最可疑,“齊帆呢?他最近出去沒有?”

高德搖頭,道:“其實現在追究這些已經沒有意義,是齊帆,他早晚會露出馬腳,不是齊帆,也遲早會有這些問題。大劫難才過去一年多,大家遠沒有從那種恐慌中走出來,之前方舟發展蓬勃,才剛剛好一點,可是一遇到突變情況,這種問題就暴露出來。人們太害怕了,就好像你知道世上沒有鬼,可還是會怕聽故事,怕走夜路。”

何況這一次氣候這樣詭異,不用任何人煽風點火,恐懼就是滋生流言蜚語最好的土壤。

“那我們難道就隻能……”

林陌露總覺得,越是這時候,越要謹慎,如果這事真的和王多多無關,那冤枉了他的同時,也放跑了真凶。

“你放心,王多多我們隻是關押調查,在掌握確切證據前不會動他。”高德看著林陌露略顯憔悴的臉蛋兒,也覺得不忍心。林陌露末世前是個千金小姐,心思赤誠,自然不願意麵對這些灰色地帶。

“回去休息吧,這邊我會處理。”

林陌露點點頭:“地圖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就叫我過來。你說的我都能理解的,隻是還不太習慣……但是我相信你的決定。放心吧,我也沒那麼不諳世事。”

高德表情中多了一絲欣慰,在她肩上拍了一下。

其實在他們心中,林陌露不僅僅是兄弟的女人,幾番出生入死,早就是自家“兄弟”,“親人”了。哪怕現實逼得人不得不使用一些不甚光彩的手段,可是誰也不願意被自家人誤會,埋怨。

林陌露能理解是最好的。

離開審訊室後,林陌露沒有回家,而是帶著薑羽然一起去了小農場旁邊的實驗樓。

汪國春年歲到底大了些,加上實驗樓裡有農作種子的培養皿,說這裡是全方舟最溫暖的地方也不為過。林陌露和薑羽然進來的時候,汪國春和侯明磊剛剛結束了對土壤的觀察記錄。

他們見林陌露麵色不佳,對視一眼,沒有立即詢問,侯明磊則收到八爺的暗示,默然地給林陌露和薑羽然一人衝了一杯茉莉花茶。

一口熱茶水下肚,茉莉的清香沁入心脾,林陌露覺得心胸舒朗了許多,緊蹙的眉頭也展開了。

“小猴子,謝謝你。”

侯明磊笑笑。

少年俊朗更勝往昔,眼中的純淨卻和他們初見時沒有多少變化,薑羽然也一樣。一想到這都是方舟長大的孩子,林陌露胸中的鬱卒就全散了。

“前麵的事我也聽說了,早上晨會的時候,我和高隊長通過氣兒。”汪國春大概知道林陌露心裡在鬱悶什麼,但他也知道,這些事林陌露自己是能想開的,所以並沒有多勸。

“八爺,我找您來,也是想問問這些事。”林陌露略微停頓,才繼續道,“我覺得流言蜚語這事,還是澄清得好,越押著反而越容易出問題,俗話說堵不如疏。我心裡有個主意,但不成型,也不知道怎麼實施,求您給個指點。”

汪國春捋了捋胡子:“你說。”

“極致寒冬這件事,消息既然已經流出去了,就不能這麼不清不楚的。與其讓外圍和島上的人瞎猜,不如我們來做一次科普,您覺得這可行嗎?”林陌露道,“當然不用講得特彆細致,太深了普通人也聽不懂,就講些淺顯的,基本的……不限於極致寒冬,還有關於隕石的粗淺知識,也可以說一些。”

“一來,這些事早就從隊員們的口中流傳給家屬,又在方舟內部流傳開了。隻是他們自己也一知半解,所以很多事說不清楚,不清楚的事就容易跑偏,容易引起恐慌;二來,也讓大家都知道我們的隊員出生入死在做什麼,他們不隻是為了自己,也不是為了周雲憧,而是為了基地裡的人,為了末世的良心。還有第三點……”

林陌露沒說完,汪國春就接口道:“第三點,搞點活動,搞點事情,也讓這些人彆這麼閒,有事情去做去想?”

“就是這個意思!”林陌露眼睛亮晶晶的,一掃之前的萎靡,恢複了平日的神采。

“我覺得這樣很好。”汪國春笑道,“咱們想到一處去了。其實我也有過這方麵的想法,隻是一直沒有特彆好的時機,畢竟之前大家都忙著生存,對於知識方麵不怎麼感興趣,現在極致寒冬關係到大家生死存亡,冬天又沒什麼工作,正是時候。”

林陌露說的時候其實還不那麼自信的,她怕自己太想當然了,得到汪國春的認可,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

主要是這個“度”還得專業人士掌握,肯定不能一股腦兒的全到出來。

“那,八爺,這事可能還要勞煩您弄個章程出來,講課這事我肯定是不行的,但是您這邊工作很忙我也知道。”所以林陌露之前才沒好意思開口。

“沒關係,我忙不過來,不是還有他們兩個嗎?”汪國春笑吟吟地看著自己兩個得意門生。

“啊?”侯明磊一怔,“老師,您是讓我去啊?不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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